首席医官小说连载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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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谢荣鹏,起点中文网笔名:银河九天,男,八二年生,山西省万荣县人,大学时开始写网路小说,至今已创作近八百万字,其中《天生不凡》在年互联网点击破千万,单章最高订阅过万;小说《原始动力》获作协举办的“网路文学十年盘点”最终大奖;小说《疯狂的硬碟》入选起点中文网“八周年经典作品”;小说《黑客江湖——疯狂的硬碟》已由重庆出版社出版发行。

  

天气预报

  

翟老就从躺椅里站了起来,背着手,缓缓地踱到窗户边,盯着外面的竹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曾毅今天说的这个事情,有些突然,在翟老的心里,是对翟浩辉这位独孙寄予了很大期望的,他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翟浩辉的前途,更不希望这件事成为翟浩辉身上的一个污点。只是,向来杀伐果断的翟老,也觉得这件事处理起来有些棘手,必须慎重考虑才行!

  

浩辉是已经病过一次的人了,而上次生病,恰恰就是在感情方面出了问题,现在谁也不清楚,翟浩辉跟这个笑笑之间的感情究竟到了哪一步。

  

曾毅站在沙发边等了有两分钟,道:“翟老,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等一下!”翟老头也没回,冷冷地叫住了曾毅。

  

曾毅只好站住了,面色坦然地看着翟老,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但既然已经把事情讲出来了,也就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翟老面向竹林,又沉默了许久,才肃声道:“说说你的看法!”。

  

曾毅不加任何思索,就道:“翟老,这件事还得您来拿主意!”

  

在这件事上,跟了翟老很多年的张杰雄,都不敢乱发表什么意见,更别提是曾毅了。谁知道翟老心里是怎么想的,万一翟老不同意这件事,那这很可能就是翟家的丑事了。翟家如此隐秘丑事被你戳破,已经是犯了很大的忌讳,你要是敢再冒然发表意见,那就纯属是掂量不出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所以曾毅今天向翟老道破这件事,目的也不是要将翟浩辉的想法传达给翟老,而是要给翟老打一针预防针,是要让翟老知道,很可能即将就有这么一件事情要发生了!

  

这就像是天气预报,不一定准,但如果能提前知道要下雨,人总是会有所准备的。不要小看这个预报的作用,人有了这个心里预期之后,就会有一种很超然的态度,处理事情会更加从容,考虑问题也会更加全面。如果是仓促面对,人将直接面对的就是抉择,那时候就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了。

  

就像走在街上,突然开始下雨了,这时候你能选择的,无非就是两种,要么淋雨,要么躲雨,而无论是淋雨,还是躲雨,都有可能要付出成本与代价。如果提前有这个预期,你就可以在别人仓惶躲雨的时候,从容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伞;或者是选择不出门;或者选择去不下雨的地方;甚至是进行人工阻雨。

  

翟老现在有了这个预期,就会选择用一种最妥善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也有时间去了解情况和进行对话。曾毅的目的,也正在于此,他可不想看到翟浩辉直接去向翟老摊牌的局面发生,在没有任何心里预期的情况下,翟老会以为这是在逼迫自己做出一个抉择,结局一定不会好。

  

事实上,能够去做这个预报的人,也只有曾毅了。因为不管是翟浩辉,还是张杰雄,亦或是别的外人,都不好去向翟老道破这件事,等到他们真的去向翟老讲明这件事,或者事情自己传到翟老耳朵里的时候,其实也就意味着事情已经无法隐瞒了,已经到了必须立刻给予解决的地步了,那才是真正的丑闻爆发,无法收拾了。而曾毅的身份非常特殊,他不是翟家的人,但也不能算是翟家的外人,于是不用担心事情外露;虽然不是职业的保健医生,却有医术来做幌子。

  

这独特的身份,让曾毅成为了一个“气象预报”专家,他发出了预报,只不过是份内的职责,至于这预报准不准,那就看翟老这位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就算不准,那最坏的结局,也就是把曾毅这位预报专家狠狠地骂上两句,训斥其技艺不精、谎报军情。

  

曾毅的这个办法,让所有的人,甚至包括笑笑在内,都有了很大缓和余地。而且曾毅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还没有资格能代表翟浩辉去跟翟老讲什么条件,那样只会让事情更坏。

  

“我让你讲,你就必须讲!”翟老喝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事情绝不会像曾毅说的这么简单,以曾毅和浩辉的关系,这小子就算看出端倪,也一定是先去向浩辉预警的。眼下这小子这么讲,只不过是让所有人都能有个台阶下罢了。

  

曾毅沉默了良久,道:“翟老,我这人也没什么见识,但是常听人讲,强扭的瓜不甜!”

  

翟老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开来,好一个“强扭的瓜不甜”啊,虽然曾毅还是没有讲出自己的看法,但翟老已经明白了!他摆摆手,示意曾毅可以离开了。

  

曾毅也就不再多说,告辞一声,就出了屋子。

  

张杰雄此时就站在门口,看到曾毅出来,就微微摇头,示意曾毅今天太冒失了。张杰雄心里很清楚,曾毅讲出这件事后,怕是以后都难以取得翟老的信任了,为上者,谁都不愿意自己的把柄被别人握在手里。

  

曾毅笑了笑,脸上依旧是那么坦然,这件事总得有个人来捅破,总不能就看着翟家出丑了吧,何况浩辉待自己如兄弟,他道:“张大哥,我先走了!”

  

张杰雄点点头,站在那里目视曾毅离开,心里为曾毅惋惜不已。

  

过了有半个小时,屋里传来翟老的声音:“杰雄!”

  

张杰雄就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直到翟老的身边。

  

翟老此时又坐在那张躺椅里了,道:“浩辉跟那个叫做笑笑的姑娘,交往有多久了?”

  

张杰雄心里一算,道:“正式交往的话,快一年了!但认识很久了,他们是军校的校友,只是那时候浩辉另有所爱……”

  

翟老就明白了,只是面色很是不悦,道:“这么讲,他们交往的事,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张杰雄肃立一旁,不敢接口,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

  

“啪!”翟老大手拍在躺椅扶手上,道:“不像话!”

  

张杰雄站得更直了,心道曾毅今天可是闯大祸了,不但自己没讨了好,怕是还要连累到翟浩辉啊!

  

“你马上准备,我们今天返回京城!”翟老从躺椅里站了起来,怒不可遏,道:“小孩子不懂事,难道我们翟家一个懂事的都没有吗?岂有此理!”

  

张杰雄先是一滞,随后“刷”一个立正,道:“是,老首长,我这就去安排!”

  

翟老的意思,张杰雄已经明白了,他那一句话,是说翟浩辉是小孩子,不怎么懂事,交往这种大事也不通知家里,虽然不合礼节,但尚且有情可原;只是翟家很多人明明知道这件事,却没有人出面来主持一下,难道是要等着别人来看笑话,说翟家连个懂规矩、懂礼法的人都没有吗!

  

翟老不一定是在真生气,但意思却很明显了,这是同意了翟浩辉和笑笑的事情,现在回去京城,可能就是要给翟浩辉来主持局面了。

  

转过身,张杰雄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实在是没想到啊,这种鬼门关都让曾毅给闯了过去,这小子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地好啊。

  

曾毅从疗养院出来,直接回了家,准备休息调整一下,明天回管委会上班。

  

下午的时候,汤卫国急急赶了回来,敲开曾毅的房门,道:“翟老突然回了京城,这件事你知道吗?”

  

曾毅反问,道:“翟老回京城了?”

  

汤卫国就盯着曾毅,看曾毅的表情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他便道:“是,现在翟老的专机,估计都快降落京城了。翟老在南江住得好好的,现在一句话没有交代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曾毅就知道汤卫国为什么会如此着急跑回家了,一定是翟老的突然离开,让楚振邦和韦长锋这些军区的大首长们心里没有底,于是派汤卫国来自己这里打探消息。曾毅就道:“可能是有什么紧急的军务,需要翟老回京城去主持吧!上午我还去枕江楼看望了翟老,翟老在公园跟别人下棋,赢了一篮子鸡蛋,兴致很高,临走的时候,还吩咐我一定把鸡蛋送到隔壁的小学食堂去。”

  

“真的?”汤卫国问到。

  

“反正我当时没有看出翟老有要走的意思,翟老对在南江的生活,也很满意!”曾毅说到。

  

汤卫国就放了心,翟老虽然早就已经退下来了,但影响力仍在,如果军内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首长们依旧还是要来咨询翟老的意思,曾毅的这种说法,倒是非常有可能的,只要不是南江方面有什么事情惹恼了翟老,那就行。

  

“听说你这次去京城,把天和园都给闹翻了?”汤卫国问到。

  

曾毅直摇头,事情传得还真是快啊,他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别人不清楚,卫国大哥难道不清楚?”

  

汤卫国笑着挠了挠头,道:“我就说不可能嘛,天和园可不是能闹着玩的地方!这帮狗日的家伙真没见识,竟然还传得有鼻子有眼!”

 

曾毅笑了笑,道:“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那里闹的!卫国大哥放心!”

  

汤卫国就是这个意思,他可不想曾毅再做这种傻事了,闹不好是要出大麻烦的,他道:“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到南云去看看老爷子,他打好几次电话了。”

  

“小吴山新区正在交接当中,暂时我肯定走不开!”曾毅笑着,他知道汤卫国是担心自己再做傻事,想让自己到南云县去散散心,冷静一下,他道:“回头我给老爷子打个电话解释一下,等这边的事情一有眉目,我就去看望老爷子!”

  

汤卫国也不好说什么了,他怕提起龙美心的事,又让曾毅烦恼,便道:“那你休息吧,晚上我回来,咱们喝几杯!”

  

看汤卫国离开,曾毅负手站在那里,思索着翟老返回京城的事。翟老这次回去,肯定是为了处理翟浩辉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啊!不过,自己今天捅破事情后,翟老还问了自己的意见,从这个情况看,应该不会是坏事。

  

曾毅原本还想给翟浩辉打个电话通通气,现在一看,干脆就放弃了。

  

晚上的时候,翟浩辉的电话反而打了过来,疾声道:“曾毅,老爷子回京城了!”

  

“我知道!”曾毅说到。

  

“张杰雄打来电话,让我明天去玉泉山见老爷子,说是老爷子还点了笑笑的名字,让她一起过去!”翟浩辉心中没有底,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给老爷子讲的,给我交个底!明天等老爷子问起,我也好有个准备!”

  

曾毅便笑了,心道翟浩辉真是当局者迷,老爷子既然都让笑笑一起过去,这还不明摆着是什么意思嘛,他道:“你什么都不用准备,见了老爷子,实话实说就是了!”

  

翟浩辉道:“万一说漏了呢……”

  

“说不漏的!”曾毅呵呵一笑,道:“放心吧!”

  

翟浩辉听曾毅讲得这么有把握,也只好作罢,其实也对,就算准备得再充分,最后还是看老爷子的意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不如光棍一些。

  

放下电话,笑笑一旁紧张地得看着翟浩辉,问道:“曾毅怎么讲?”

  

翟浩辉摇摇头,道:“他说一切顺利!”心里头想着事,翟浩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摇头动作,反而把自己的言不由衷给出卖了。

  

笑笑神情稍稍一黯,随即又微笑了起来,过去抓住翟浩辉的手,道:“那就好!”

  

第二天,曾毅到管委会上班,李伟才第一时间过来汇报这几天管委会的重大事项进展。

  

“……调整工资待遇标准的申请报告,已经送到市里去了,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批复!”李伟才简单扼要地汇报完毕,把面前的汇报材料一合,还专门强调了一句:“胡市长虽然正在参加学习,但也非常   

对于李伟才的画蛇添足,曾毅也是无可奈克,道:“这几天李主任辛苦了!”

  

说完,曾毅直接切入正题,道:“这次出去,我与中办老干局的有关领导接触了一下,在疗养院的建设上,老干局非常重视,要求必须完全按照事先约定的进度如期完工,绝不能拖延耽搁,这一点,李主任要有个清楚的认识!”

  

李伟才点着头,道:“虽然现在交接工作还没有彻底完成,但我们已经开始了第一批的征地工作,争取能够提前开工。”

  

“存在什么困难吗?”曾毅问到。

  

“第一批征地涉及到的,主要是上吴、下吴、刘家河子三个村,这三个村紧靠着小吴山,根据目前反映上来的情况,上吴和刘家河子两个村的征地工作,基本是顺利的,只有下吴村的情况,稍微有点复杂,但并不影响大局。”李伟才说到。

  

曾毅一皱眉,道:“你具体说说!”

  

李伟才本来不想给曾毅添麻烦,但曾毅今天专门强调了一下,他就知道疗养院的建设怕是比自己事先预想的还要紧张一些,便道:“三年前,吴南镇在下吴村搞了一个‘菜篮子’工程,属于是政绩工程,镇里催着村民花钱把蔬菜大棚建好了,但却没有任何后续的措施跟上,结果种出来的菜根本就销不出去。因为得不偿失,不少村民就把大棚有给拆了,重新去种粮食,只是有一部分村民不怎么甘心,所以还保留了自家的蔬菜大棚。”

  

曾毅“哦”了一声,道:“对于种植经济作物的土地,在征地方面,我们不是有另外的补偿规定吗?”

  

李伟才点点头,道:“之前因为菜销不出去,当地的农民倒是非常乐意接受征地,有一笔额外的补偿款,总比自己白白拆了强。可奇怪的是,以前销不出去的菜,最近却突然销得很好了,而且菜商给出的收购价格,竟然比市面上同样蔬菜的价格,要高出一半。”

  

曾毅眉角一抬,一只手放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心道这件事可就有点意思了!

  

“好在这些大棚的数量不多,而且不在规划的重点地段内,并不影响疗养院的建设进度,不过我也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相信很快就能弄清楚这个菜商的来历。”李伟才说完,恨恨道:“就是有那么一些人,认不清楚形势!”

  

曾毅摆了摆手,道:“伟才同志,我们的工作重心是征地,而不是什么菜商、水果商,千万不要被这些人混淆了自己的视线!”

  

李伟才有些意外,惊愕道:“曾主任的意思,是不追查这件事了?”

  

曾毅点点头,道:“既然不影响大局,农民又能得到实惠,他们愿意出高价,就让他们搞吧,只当是送给那些菜农的一些征地补偿了!”

  

“曾主任,这样下去,我们征地工作的难度可就……”李伟才不无担忧,如果任由这些人闹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征地工作啊,总不能强行征地吧,曾主任以前可是很反对这样干的啊。

  

曾毅笑了笑,道:“李主任,我们做基层工作,其实就是在和这些农民打交道,你得始终牢记住一条:千万不要小瞧了农民群众的智慧!”

  

李伟才看着曾毅,一肚子的疑惑,他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看小曾主任这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是早有良策了吗?

干大的

  

很明显,这次又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比起上次的集体请愿,眼下这事要更加棘手一些。

  

上次的主要是吴南镇的干部,这些人身在体制,心里毕竟还是有所畏惧的,只要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是不会很顽固的。可菜农就没什么可畏惧的了,他们有自己的小算盘,只要觉得种菜比征地划算,那想让他们痛快把地交出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但是,曾毅并不打算去把这些捣鬼的菜商揪出来,因为揪出菜商也并不能解决征地中存在的问题。

  

很多人都说,农民是最淳朴的,这句话是没错,可淳朴并不是“蠢”朴。同样地里种出来的菜,以前便宜卖都没有人要,现在要征地了,却有人高价抢着买,这里面的道理,农民兄弟怎么可能会想不明白呢!你想拿农民兄弟当炮灰,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用不了几天,农民式的小聪明,就得把这些暗中搞鬼的菜商搞得焦头烂额。

  

“李主任,从吴南镇交接过来的那笔资金,你是什么打算?”曾毅没有解释李伟才的疑惑,而是突然问起了那笔巨款的事情。

  

按照李伟才的打算,这笔钱是要作为小吴山新区的先期启动资金,但曾毅这么一问,他立刻就道:“这笔资金的用途,还得曾主任你来定!”

  

曾毅点了点头,道:“上次你对吴南、吴北两个镇的长寿老人,已经做过调查了,我想知道这两个镇百岁以上的老人,目前有多少。”

  

李伟才的记性很好,稍微一回忆,就道:“有13位!”

  

话是这么说,李伟才心里却更加纳闷了,小曾主任今天的话题也变换得太快了吧!刚才还在谈征地的事情,一瞬间就到了那笔资金上,现在又开始谈长寿老人,饶是八面灵通的李伟才,此时也觉得有些应付不来,完全就抓不到一个重点和主题啊。

  

“那九十岁以上的呢?”曾毅又问。

  

李伟才这次的回答,就显得不那么确定了,道:“好像是一百九十几位吧,具体是197,还是198,我有些记不清楚了。”

  

曾毅笑了笑,示意李伟才不必那么紧张,就算记不清楚具体的数字,也没有什么关系的,他给李伟才递了一杯水,道:“李主任,你是小吴山新区筹备工作的具体执行人,那你说说看,小吴山新区最大的优势和资源是什么?”

  

“当然是青山、绿水,还有一派好风光……”李伟才张嘴就来,只是话说了一半,他突然想到曾毅刚才问的问题,脑海里就若有所悟,立刻又改口道:“但要说最大的优势资源,还得是那些长寿老人,他们可是我们小吴山新区适宜居住的最有力证明,否则上级部门也不能把疗养院建在我们小吴山。”

  

李伟才这话并不是瞎说的,他刚才讲的那两个数字,已经很能说明小吴山新区内的长寿情况了。按照医学和统计学上的标准,一个地区之内,如果平均十万人里面有七位百岁老人,一万人里有十位九十岁以上的老人,那么这个地区就可以算是长寿地区了。

  

而吴南吴北两镇的人口,加起来还不到五万,按照这个标准来计算,只要百岁老人达到4位,九十岁以上老人达到50位,小吴山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长寿之地了,然而不管是百岁,还是九十岁,小吴山的实际情况,都远远超过了标准。

  

当然,这些统计学上的标准,永远都和实际存在着很大的出入,这一点,曾毅作为专业的医学人士,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现在国内很多地方都成功申请到了“长寿之乡”的称号,一方面是因为医学和生活水平的进步,让人的寿命预期确实增长了;但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现在处于一个比较特殊的社会进程当中,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了去大城市生活,新生代的年轻人又都是独生子女,留守在乡下的只有386199部队,也就是妇女、儿童、老人。

  

如此一来,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一边是“活力之城”,一边是越来越多的“长寿之乡”,不是长寿老人的数量大面积地增加了,而是老人在一些特定地区人口中的比例,被人为增大了,这可能也是一种具有国情特色的“城”“乡”差距吧。

  

如果只以生活在乡下的常住人口来做统计,相信国内能够达到“长寿之乡”标准的乡镇,可能多得都数不过来了。

  

但是,小吴山的长寿情况,是实实在在的。早在统计之时,曾毅就把这个人口流动的因素考虑进去了,除了有李伟才的统计外,曾毅还通过大军区,做过更为详细的调查。

  

“长寿老人可以说是我们小吴山新区的一块金字招牌,更是一项极其宝贵的资源,要想把小吴山新区的工作切实做好,我认为首先要做好长寿老人们的工作!”曾毅看着李伟才,问道:“李主任怎么看?”

  

李伟才就连连点头,道:“我完全赞同曾主任的看法!”李伟才说这话的时候,手心就有些冒汗,心道如此简单明了的一个关系,为什么自己之前就没有意识到呢!要是少了这些长寿老人,小吴山新区最大的卖点可就没有了,远的不说,就说星星湖吧,去掉长寿老人这个亮点后,两个项目的在卖点上,几乎就没有任何差别了。

  

曾毅就道:“在如何做好长寿老人工作这方面,,李主任有什么好的想法?”

  

这一时半会之内,李伟才哪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是支吾道:“这些老人最关心的,应该还是养老的问题,我觉得……觉着……”

  

曾毅笑了笑,道:“不仅仅是养老的问题,农业户口的老人,没有医保、没有退休金、养老没有任何的保障,同时又丧失了劳动能力,本身没有任何收入,全靠儿女们的孝顺,从这点讲,老人还是一个家庭里的经济负担;又因为生活在偏僻的乡下,离群寡居,老人们的生活环境和质量,也是非常差的。”

  

李伟才的额头上,此时也开始冒汗了,小曾主任说的这些问题,确实是广大乡村里普遍存在的情况,作为家庭顶梁柱的中年一代,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平时辛辛苦苦挣点钱,要养活一大家子人,除了改善生活条件、攒钱为下一代储备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剩余了,所以用在上一代身上的,就非常稀薄了。

  

只是曾主任说得也太过于直接了!李伟才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没听任何一位领导敢直言“老人是家庭的经济负担”,别的领导嘴上可都在唱着高调:“老人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要保护,要珍惜”,但说完这句,却对老人们的实际困难视若无睹,更不会去关心老人的生活质量如何。你自己本身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了,那想必生活上是不会有什么困难了吧!这就是其他领导的逻辑。

  

“曾主任,老人的问题有些复杂……”李伟才说到。

  

曾毅摆摆手,道:“伟才同志不要有什么想法,我们两个现在是闭门讨论,不一定会作准。但既然想解决问题,那首先就得正视问题,这是个态度问题,逃避和无视是不可能真正地解决掉问题的。”

  

“是得正视,必须正视!”李伟才附和道。

  

“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要跟李主任商议一下!”曾毅看着李伟才,微微笑道:“筹备组得到的这笔意外之财呢,我打算以长寿奖励的方式,发放给小吴山新区内的长寿老人们,只要达到长寿的标准,就都可以领到一笔长寿奖励,达到的标准越高,奖励就越重,李主任觉得如何?”

  

李伟才心里一琢磨,眼睛就是一亮,道:“这个办法好,既突出了我们小吴山新区养老敬老的主题,又解决了老人们的实际困难,我个人完全赞同!”

  

“既然你也认为好,那就争取尽快拿出个章程来,初步的标准,我看就定百岁以上奖励十万,九十岁以上奖励四万!”曾毅说到。

  

李伟才就点头道:“好,回头我亲自来做这件事!”他心道曾主任好大的手笔,这么一大笔钱意味着什么,不仅老人生前有所养,死后还可以风光大葬,甚至能有点结余,如此一来,老人们可就不是家里的经济负担了,而是一笔真正的财富了,谁不得把自家老人好好孝顺着,以让老人活得更久一些,拿到更多的奖励。

  

养老敬老,口号喊得再响,也没有这个来得实际,有这么一个长寿奖励的刺激,小吴山新区内的社会风气,立马都能改观很多。小曾主任这个办法,还颇有一些“鲁国之法”的底蕴呢!

  

曾毅此时拿起水杯喝了口水,道:“等章程拿出来后,我看就先在下吴村试点执行吧!”

  

李伟才恨不得竖起大拇指,来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这种一目了然的帐,那些菜农岂能算不明白!这一下,不用自己去讲什么大道理,也不用自己着急上火地去催了,那些菜农一准就得自己主动把大棚拆掉。

  

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原点,看起来曾主任今天的话是毫无主题,但神奇的是,等你回到原点,却发现原先的困难已经不翼而飞了,曾主任的主题,始终都没有发生过偏离!

  

长寿奖励的发放,那肯定是有先提条件的,对于阻扰小吴山新区建设的人,就肯定不会在发放之列的!你不拆走大棚,那就看看谁的损失更大吧!谁家里没有一两个老人啊,今天没有,明天也会有,现在小吴山新区替你们解决老人的养老问题,哪个更划算,你就自己掂量吧!

  

而且这么一搞,以后就是再有人暗中捣鬼撬墙角,那也没有用了,除非你能拿出比小曾主任更大的气魄来,把菜农地里的白菜土豆,用金子的价格收走。

  

李伟才此时终于明白曾毅的那句话的意思了,农民们其实不糊涂,谁对他好,什么事对他好,谁又是在利用他们,他们的心里都雪亮着呢,只是他们有一个摆脱不掉的毛病,喜欢算计眼前的那点小九九,舍不得看得见的那点蝇头小利,这就是农民式的狡猾。所以跟农民打交道,用强的没用,光讲大道理也是没用的,你得跟他们好好算一算这笔账,算明白了,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这笔账也着实有点大了,从清池区黑来的那笔钱可能一分钱都剩不下,说不定还要再搭进去一些呢,李伟才心里这么想着。

  

没想到曾毅又道:“仅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下一步,我们还要把九十岁以下、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也纳入福利范围之内,可能就不能一次性奖励,但可以用月月发放养老金的形式进行!”

  

李伟才大吃一惊,急忙道:“曾主任,小吴山新区可是长寿之乡,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搞的话,人口基数可就太大了,算下来不是个小数字啊,我们高新园区根本就无力负担。再说了,在这方面,市里是有统一的标准,我们不好破例!”

  

“市里的标准,我们一定要遵守!”曾毅笑了笑,道:“但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养老金的方式不行,我们还可以用分红、商业保险的形式进行嘛!”

  

李伟才道:“商业保险的话,农民未必肯参保,如果由小吴山新区代缴的话,我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具体的操作方式,还可以再商量,钱的事情呢,由我来想办法!”曾毅说到,“李主任只需要把章程定好就行了!”

  

李伟才就知道曾毅主意已定,如果换了他,是没有这个魄力敢做这件事的,但从心里讲,他又是支持的,这是件大好事,如果真能执行下去,整个小吴山的百姓,都得死心塌地支持新区的建设!

  

曾毅是个不干则已,要干就干彻底的性子,他不想做那种沽名钓誉、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很多地方,现在也开始对农业户口的老人发放养老金了,但那个数额,实在是买不到几包盐,而且年龄标准还定得非常高。

  

人是有寿命预期的,目前国内平均寿命预期是73岁,这就意味着,超过73岁的人会非常少,而且岁数每提高一岁,人数就会呈几何倍数一样减少。但很多地方呢,把农村老人领取养老金和补助的起步年龄,设在了85岁,甚至是九十岁,这已经是意义大于实质了。

  

“在具体章程定下来之前,这件事就仅限于我们两人知道了。”曾毅说到。

  

李伟才点头保证,他明白,小曾主任这可不是怕事,而是要让那些暗中搞鬼的菜商,狠狠赔些血本,我不追究你们是谁,但这不代表我不收拾你们!

  

早该如此了

  

下午的时候,曾毅接到了翟浩辉的电话,问道:“情况如何?”

  

“进门就被老爷子一番训斥,而且是当着很多人的面,训得我到现在都直不起腰来……”翟浩辉叹了口气,情绪不怎么高。

  

曾毅微微皱眉,心道不应该啊,老爷子既然把笑笑叫上玉泉山,那肯定就是同意这件事了,怎么翟浩辉还会如此丧气呢。

  

“训完之后,老爷子给我下了一道死命令……”翟浩辉说到这里,故意一顿,然后语调突然拔起,道:“让我立刻把笑笑的父母接到京城,尽快完婚!”

  

曾毅就抓着电话,一下站了起来,道:“真的?”

  

“是真的!”翟浩辉哈哈大笑。

  

曾毅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这跟他的判断是一致的,但听到翟浩辉的确认,他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到了实处,连连道:“恭喜,恭喜,真为你们高兴!”

  

“这还不多亏你的帮忙?”翟浩辉笑着,道:“今天打这个电话,就是正式通知你,你得再来一趟京城,参加我的婚宴!”

  

“你不通知,我也要去的,亲自到场祝贺才有诚意嘛!”曾毅立刻就道,不过又问:“只是,我去参加婚宴合不合适?”

  

“合适!”翟浩辉的语气就非常严肃,道:“在我的婚宴之上,谁都可以不来,但你必须到,必须给我捧这个场!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以翟老的地位和影响力,现在他的嫡孙娶亲,可以想象,到时候这四九城里得有多热闹,除了跟翟家沾亲带故的人之外,中枢首长、军机要员肯定都会亲自到场的,可能还要充当证婚人这一角色;在京各个部委的一把手,只要能够凑过去,也一定会凑过去的;在外的各方诸侯,可能就没有机会参加了。如此高级别的婚宴,放眼望去,没有一个低于部级的领导,曾毅是怕到时候自己去了,翟浩辉反而不好安排。

  

但翟浩辉这么讲了,曾毅就肯定要去的,他笑道:“放心吧,我尽快赶过去!”

  

“麻利点!”翟浩辉再次强调。

  

“放心!”曾毅哈哈笑着,“你就是今天结,我也一定能赶得过去!”

  

把电话放下,翟浩辉呵呵笑了两声,道:“这小子!”

  

身后的笑笑问道:“曾毅怎么说的?来不来?”

  

“来!”翟浩辉眉毛一扬,道:“敢不来!还反了他!”

  

笑笑就淡淡地笑了起来,道:“曾毅能来就好!”

  

从昨天知道要去玉泉山,笑笑的心里始终都是忐忑不安,一晚上都没睡着。今天到了翟家,翟老黑脸坐在那里,阴沉得吓人,开口第一句就道:“是不是等我进了棺材,你们才肯告诉我这件事?”

  

只一句,就把笑笑的心脏吓得差点停止了跳动,翟浩辉也是一脸惨白。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翟老狂风暴雨一般,把翟浩辉狠狠训斥了一通,两人就站在翟家的客厅里,一动也没敢动,客厅里的空气当时凝重得犹如泰山压顶。

  

训完之后,翟老才似乎消了气,指着翟浩辉道:“说,这事打算怎么交代?”

  

事到如今,翟浩辉也没有退路了,一咬牙,他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去,然后就站在那里,等着老爷子的再次雷霆震怒。

  

谁知翟老此时却轻飘飘来了一句,道:“早该如此了!”说完,翟老的脸上露出几许慈祥之色,走到笑笑面前,道:“浩辉这小子太混账,这段日子让你受委屈了!不过现在好了,我这个老头子来给你做主!”

  

事情突然之间,就来了这么一个大转折,等回过神来,笑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站在那里喜极而泣,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只是在笑笑的心里,她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件事能够顺利解决,是因为曾毅是出了很大力气,而且冒了极大的风险。翟浩辉能有这么一位性情相投的朋友兼兄弟,确实是非常幸运的事,所以,笑笑希望在自己和翟浩辉的婚宴上,曾毅能前来出席。

  

曾毅此时也是心情大好,放下电话,就想着自己去京城的时候,要给翟浩辉准备什么样的结婚礼物。

  

李伟才虽然没有大才,但在领会和执行曾毅意图这点上,向来都是不打折扣的,从曾毅办公室出来,他就驱车赶往下吴村。

  

下吴村的包村领导,是吴南镇的镇长王爱民,他听说李伟才要过来跟那些不愿意征地的菜农谈话,就把菜农的代表叫了几个过来,站在村委会的门口等着李伟才的到来。

  

王爱民现在是有些后悔的,自己当时和陈忠华确实小瞧了高新园区的那位年轻主任,觉得小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扛事,随便出点事故就能把他吓尿了,结果就组织大家到清池区去闹,谁知道自己碰上的是一头不怕虎的小牛犊,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就被一把抄了账本,还被发配到村里蹲点包村,真是苦不堪言。

  

还是常青常主任有办法,拉走几车土豆白菜,就把局面给控制住了,李伟才今天急匆匆过来,肯定是着急上火了。果然,李伟才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面对王爱民的热情,也没有什么兴致应付,随便敷衍两句,就进了村委会的会议室。

  

王爱民心中更得意了,李伟才这都已经气急败坏了,看来是没有什么好的招数了。

  

“……这次征地,也是为了要把我们的小吴山建设得更好……但偏偏就是有些人,他不想让我们过得好,周围好几个村,地都差不多,种的菜也一样,为什么别的村就卖不出去?”李伟才语重心长地看着几位菜农代表,“大家可要提高警惕啊,不要上了某些人的当,错过了建设小吴山的大好机会!”

  

王爱民看李伟才一番长论,全是空话套话,实在的没有一句,便道:“李主任讲得没错,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要为了眼前的这一点小利,就中了别人的圈套陷阱!”

  

李伟才看了一眼王爱民,心道这小子还是很有一套的,故意提“小利”二字,这完全切中了菜农的心思,圈套陷阱我们没有看到,但小利确实切切实实拿到了,在菜农耳中,这完全就是一句反话。看来王爱民对下面这些老百姓的想法和行为,是有一定了解的,可惜的是,王爱民看不清楚大形势,昏了头。

  

李伟才清了一下嗓子,补充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之后大伙好好想一想!一定要相信政府,政府是不会欺骗大家的!”

  

王爱民拿起杯子喝水,来掩盖自己的尴尬,李伟才太可恶了,这也是句反话,当时鼓动村民大搞菜篮子工程的,就有王爱民一份功劳,可最后菜农有没有获益,在座的菜农最清楚。

  

几个菜农代表听到李伟才的话,站起来就走,在大家眼里,李伟才和王爱民都是当官的,是一路货,肚子里全装坏水,一个是坑你没商量,另外一个是光会耍嘴皮,想一分钱不花,就把菜地征走,哪有这么美的事。

  

不过,李伟才的话还是让大家有所触动的,这卖菜的生意肯定做不长,那个菜商也肯定是有问题,反正自己回去抓点紧,趁着有这么一个大脑袋昏了头在高价收菜,自己多卖一些,钱赚到兜里才是真的。

  

第二天,下吴村的情况就有些变化了,前几天,那些菜农大棚里产出的菜,勉强能装满一车,可今天车子一连跑了三趟,都没有拉完。

到了第三天,这个数字就到了五车,等再过两天,就变成了十车。

  

这一下,菜商就不乐意了,这不是糊弄鬼嘛,就你们那几个大棚,放个卫星撑死也就能装一车半。当下就起了纠纷,菜商要求派自己的人进大棚亲自采摘,由菜农采摘的蔬菜,一律不收购。

  

菜农也是一步不让,我摘了你就得收走,要进大棚自己摘也可以,但那得签长期的收购合同,而且是高价收购,先交一年定金。

  

吵吵闹闹到了天黑,菜商才同意先拉走一半的菜,剩下的一半,明天再来拉。

  

李伟才得到消息之后,笑得嘴都合不住,心道还是曾主任厉害啊,这真正的招数都还没使出来呢,那边菜商就已经先被菜农给搞得招架不住了。

  

小吴山新区的事情千头万绪,曾毅此时却不得不因为翟浩辉的婚礼,再次来到京城。

  

下飞机之后,就看不远的停机坪上趴了一辆军A的车子,一位身着军装年轻的少尉站在舷梯下面,看到曾毅走下来,就问道:“是南江来的曾毅首长吧?”

  

曾毅笑了,道:“我是曾毅,不过可不是什么首长。”

  

年轻的少尉就道:“我奉命前来接机,车子就在那边!”

  

“辛苦你了!”曾毅就跟着少尉上了车。

  

车子出了机场,没有去玉泉山,而是直奔京西饭店。在少尉的带领下,曾毅很快办好了入住手续。少尉今天的任务,只是把曾毅送到京西饭店,帮曾毅把行李搬进房间,少尉就告辞离开了。

  

曾毅在房里稍作洗漱,他估计这会工夫翟浩辉肯定正在忙着筹备婚礼的事情,怕是也没有时间见自己,于是就盘算着自己这次在京城期间的日程安排,翟家办婚礼,肯定有很多人张罗,也用不着曾毅去帮忙搭手。

  

正想着呢,房间传来敲门的声,曾毅起身拉开房门,只见门外站了一对中年夫妇,两人都是一身军装。

  

“请问你们找谁?”曾毅问到。

  

中年男子的肩上扛着两杠两星,是位中校,他朝曾毅伸出大手,笑道:“你就是曾毅吧?你好!”

  

大舅哥

  

对方直接道出曾毅的名字,这让曾毅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伸出手,道:“你好,请问你是……”

  

“在下夏言冰!”中校笑着跟曾毅握手,有力而热情,道:“这位是我的爱人柳薇,我们常听笑笑说起你的。”

  

曾毅就明白这两人是谁了,赶紧把门让开,笑道:“原来是夏叔叔、柳阿姨,你们快请进,进来坐!”

  

到屋里坐下,夏言冰的大手在腿上摩挲了一下,笑道:“以前只是闻名,今天一见,才知道曾主任果然是青年才俊、人中龙凤啊。”

  

曾毅就道:“夏叔叔言重了,我跟浩辉、笑笑是一辈,你喊我曾毅、小曾、小毅就行了。”

  

夏言冰呵呵一笑,他自己也觉得喊着别扭,于是道:“那我就喊你小曾了?”

  

“就喊小曾!”曾毅去给夏言冰夫妇拿了两瓶水,然后问道:“夏叔叔和柳阿姨什么时候到京城的?”

  

“到了有两天了!”夏言冰说到。

  

柳薇一想,也附和道:“是前天下午到的!”

  

这次到京城,对于夏言冰夫妇来说,实在是有些太突然了,之前他们只是听女儿笑笑提起,说是交了个男朋友,但始终没有见过真人,就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了。直到前两天院校领导亲自到家里通知,他们才意识到女儿交的这位男朋友,可能不是一般人。

  

接到通知的同时,接他们进京的车子就已经等在了楼下,夫妻俩什么也没准备,带着一头雾水就被拉到了京城,然后被安排住在京西饭店。

  

当天晚上,一个平时只有在电视和报纸上才能看见的大人物——总政治部的副主任,亲自来到京西饭店,是来为夏言冰夫妇的女儿说媒的。

  

夫妻两人的脑子,当时就全乱了,完全没了主意,稀里糊涂之中,就按照总政主任的意思,把婚事给定了下来,婚礼的时间,就安排在了几天之后。

  

等总政主任满意离开,夏言冰夫妇终于是见到了笑笑,从笑笑的口中,他们这才知道自己的亲家,竟然是军内鼎鼎有名的翟家,而自己的未来女婿,就是素有军内“定海神针”之称的翟老的独苗嫡孙。

  

来到京城的这两天,夫fù两人就待在京西饭店,哪儿也没敢去,花了两天的时间,他们也没有把这个事实给消化掉,至今仍像是在做梦一样,他们再怎么想,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翟家攀上亲啊。

  

笑笑给夏言冰夫妇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告诉他们曾毅很快就要来到京城,夫妇两个就一直听着曾毅这间房的动静,刚才他们听到这边似乎是有动静,就过来敲门拜访,他们知道,这才是自己家闺女的真正媒人。

  

曾毅陪着夏言冰夫妇在屋里聊天,言谈之间,才知道自己竟然跟夏言冰还是同行,夏言冰是军医大的神经科专家,是名副其实的军医;而夏言冰的夫人柳薇,则是某军事研究院的研究员,今年刚提了少校;再加上军校出身的笑笑,这其实也是个军人之家。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曾毅笑了起来,道:“笑笑和浩辉的婚事,是把翟家和夏家这两个军人家庭给结合在了一起,以后可就是文武齐全了啊!”

  

夏言冰一想,心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翟家的人全是扛枪的,而自己家全是搞技术的,笑笑和浩辉的结婚,不就是文武双全嘛。他哈哈一笑,道:“小曾你说得太对了,太有意思了,等以后笑笑他们有了孩子,我一定建议他们起名要带个‘斌’字!”

  

斌,就是文武双全的意思了,夏言冰让曾毅这么一提,兴致大起,都想到给下一代的事情上去了。

  

旁边的柳薇就轻轻拽了一下夏言冰的袖子,然后咳嗽了一声,她这是在提醒自己的丈夫,不要高兴得昏了头,就信口开河,以后就算笑笑有了孩子,那也是翟家的孩子,给孩子起名这种事情,只要有翟老在,别人哪能插得上嘴啊。

  

夏言冰一怔,随即就回过神来,尴尬笑道:“说远了!说远了!对了,小曾你怎么不继续走医学的路子,我听笑笑讲,你的医术可是非常高明的啊!”

  

曾毅看夏言冰夫妇有些紧张,当下就开着玩笑,道:“当医生是个技术活,一般人是做不来的,我没有那个金刚钻,所以就找了个天下最容易的事情做。”

  

夏言冰呵呵笑着,心道曾毅这人很有意思,随便一句玩笑话,也是带着典故的。

  

清末的重臣李鸿章曾经说过:“这天下最容易做的事,就是当官了,倘使这人连官都不会做,那就太不中用了!”。曾毅的这个玩笑,便是出自这里。不过,夏言冰可不觉得官有那么好做,倘若是当个昏官、庸官、贪官,确实很容易,但要想当个好官、当个有作为的官,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曾毅这个人长得眉清目亮,看起来并不是个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人啊!

  

“古人讲:不为良相,便为名医。可见这做官和行医之间,是有相通之处的,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嘛!”夏言冰笑呵呵地看着曾毅,道:“要说这两件事哪个更容易一些,我觉得应该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曾毅就笑了起来,以前他就用“良相名医都是治病救人”的道理,来回答过翟老,不过这个夏言冰说话也很有水平,曾毅开玩笑,说当官是最容易的事,而夏言冰却讲“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其实就是转了个弯,夸曾毅是个心志坚定,胸怀抱负的人。

  

夏言冰夫妇都是技术出身的军人,讲起话来还是比较自在的,三人坐在屋里闲聊,气氛很是融洽,几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

  

晚饭就在京西饭店吃的,曾毅是晚辈,这顿饭当然是他请客。

  

吃过饭,翟浩辉和笑笑出现了。翟家娶亲可不是一桩小事,这几天两人都在忙着筹备的事情,大情小节都要考虑到;而且现役军官结婚,该走的手续也必须走到,婚事比较仓促,所以从早到晚,两人都是忙得晕头转向。今天是因为曾毅到了,所以两人才抽空过来一趟,等会还是要再回玉泉山的。

  

“你们聊着,我到那边去看新闻,老习惯了!”

  

夏言冰笑呵呵站起身,吃过饭,他又端着茶杯过来跟曾毅聊天来了,在医学这个事情上,他跟曾毅有很多共同的话题。不过,他现在还不是能很自如地面对自己的这个女婿,总觉得有些压力,所以看翟浩辉出现,他寒暄几句,就选择了回自己的房间。

  

“爸,我陪你过去!”笑笑就帮自己父亲捧着茶杯,向曾毅打了个招呼,就跟着一起离开了。

  

翟浩辉和曾毅看着他们进了隔壁房间,才回到屋里坐下。

  

屋里也没有外人了,翟浩辉坐下之后,就道:“曾毅,这次的事情,多亏你了!”意思很明显,这次的情义,我翟浩辉肯定是记下了。

  

曾毅摆了摆手,道:“没这么严重,老爷子其实是个很开明的人,换了谁去讲,他肯定都会同意的,是你想多了!”

  

翟浩辉可不这么认为,作为老爷子身边的贴身随从,张杰雄应该是最了解老爷子心思的人,可在这件事上,张杰雄也不敢去跟老爷子开口。他笑道:“给我说说,你当时是怎么跟老爷子讲的?”

  

这件事翟浩辉很好奇,但当时连张杰雄都不在场,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就只有老爷子和曾毅才知道了。

  

过去的事,曾毅不想再提了,说多了,倒像自己要邀功请赏似的,曾毅生来就不是这么个性格,他道:“万军首长当年的婚事,好像也是老爷子做主的吧!”

  

翟浩辉就微微颔首,他的母亲其实也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教师,按照那个年代的择偶观,女性都喜欢嫁给英雄军人,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翟万军,面对翟万军这样扛枪打过仗、在死人堆打过无数滚的杀神,自然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后来两人在翟老的做主之下结了婚。

  

“所以说,老爷子并不是一个门户观念很深重的人。”曾毅笑了笑,道:“这次的选择是你自己做出的,以后的路,可能要更难走一些了!”

  

翟浩辉又点了点头,是啊,自己作为翟家唯一的嫡亲子弟,本来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这次选择了没什么背景的笑笑,以后还是要靠自己来打拼啊。

  

曾毅此时关心问道:“等结完婚,你就要下部队去了,具体去哪支部队,现在定了吗?”

  

翟浩辉就道:“这个还得看老爷子的安排!”

  

曾毅就微微摇头,拿起杯子坐在那里喝水,不再说话了。

  

这个奇怪的表情和动作,把翟浩辉给弄懵了,心道曾毅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翟浩辉的眼界也是相当不凡的,想到曾毅刚才突然提起了自己父亲当年的婚事,他稍稍一琢磨,心中顿时一凛,全都明白了。曾毅这是在提醒自己:路是你自己选的,那就要靠自己去踩,下部队的事,你得自己主动一些才行啊!

  

说起来,翟家每一位子弟的婚事,都是老爷子亲自把关并做主的,但仔细一分析,其实在每件婚事上,老爷子的心思都有所不同。

  

当年,翟家将门三虎子,最被老爷子看重的,便是翟浩辉的父亲翟万军,那人是天生的杀神,最有翟老的风范,所以被视为是翟家毫无争议的接班人,可惜英年早逝,这才由翟万林接了班。

  

翟老给自己最看重的儿子翟万军,安排了一桩毫无背景的亲事;而在翟万林那里,却是联姻了龙家,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向来,军方的地位都是非常超然的,有着自己独立的体系,在老爷子的眼里,翟万军是天生的杀神军人,敢闯敢打,就算没有任何外力的借助,翟万军也能凭着自己的能耐,从下面一步步杀上来的;而翟万林就稍稍逊了一些,要想顺利上位,少不得要借助于外力。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老爷子的安排是非常英明睿智的。

  

现如今,翟万林在军内的影响力,远不如当年的老爷子;而翟浩辉的能耐,似乎也无法超越当年的翟万军。翟浩辉又选择了笑笑,这就是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这也正是曾毅为什么说翟浩辉以后的路要更难走了。

  

但曾毅也给翟浩辉指出了一条路,那就是主动跳出去,自己选择一条血路突围!

  

翟浩辉此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当年自己父亲的婚事,确实是老爷子欣然接受并且同意的,但情况却不像曾毅口中说得那么简单。

  

那时候,翟万军是直接带着人就到了老爷子面前,很干脆地扔下一句:“这是我翟万军要娶的女人,你是我老子,我带她来给你看,但你同意我娶,你不同意我也娶!就这样!”

  

要知道,当时翟老已经是军内当之无愧的军神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讲话的,可翟万军就敢。

  

偏偏翟老听了之后,还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大笑着道:“没错,是老子的种!滚吧,去办手续,老子我同意了!”

  

曾毅今天的提醒,让翟浩辉不但认清了自己脚下现在的路,而且发现比起父亲翟万军,自己目前所欠缺的一种军人魄力。正如老爷子常讲:“将有三忘,何患无胜!”作为翟家的军人,首先要忘记自己是翟家的子弟,而要记得自己只是个军人。

  

翟浩辉发现,自己当时没有再争取曾毅跟自己下部队,实在是个极大的错误,这小子的眼光格局都要高人一等,不管去了哪里,都能闯出一番事业的。

  

不过,翟浩辉也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道:“这次婚礼之上,你就算是笑笑娘家的人吧!”

  

曾毅笑着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来嘛,我很乐意给你当这个大舅哥啊!”

  

翟浩辉哈哈大笑,也不生气,他这么安排也是用心良苦,曾毅出了这么大的力,要是不把曾毅请到婚礼上露露脸,实在是说不过去。在婚礼上,只有一方人是不用论级别地位,也可以坐到高堂之上的,那就是笑笑的娘家人。

  

曾毅脑子灵活、人面又广,待人接物也很有水平,这么安排,也是免得夏言冰夫妇到时候见了许多大人物,就失了方寸而产生尴尬。

  

“暂且让你占点便宜吧!”翟浩辉笑着拿起杯子,道:“等美心回来,咱们看看谁占便宜!”

  

曾毅呵呵一笑,一脸的无奈,翟浩辉与龙美心同岁,但要大上那么一点点。

  

时代变了

  

翟浩辉的婚礼,就安排在了玉泉山的翟宅举行,这是翟老的意思,就在自己家里举行,如此一来,能把很多不必要的人给挡在了山下。翟老不想办得太隆重,在宾客方面,除了翟家的亲属外,翟老也只是邀请了自己的几位老朋友过来。

  

一大早,来接夏言冰夫妇的车子就到了京西饭店门口,曾毅陪着夏言冰夫妇出门,两人今天依旧穿着军装,只是换了一身新的,曾毅则是一身正装,像是要去出席招商引资大会。

  

到了楼下,一位少校军官打了个敬礼,然后拉开了车门。

  

夏言冰立时感慨,翟家的司机都跟自己爱人是一个级别的,要知道很多人到了退伍,都评不上少校呢,他心里也不知道女儿的这桩婚事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要是早知道翟浩辉的身份,夏言冰觉得自己一定会有所犹豫,甚至会阻止的,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夏言冰不知道,今天的接亲的车子,还只是翟万林副总长的座驾,翟老自己的那辆老红旗座驾,可是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开出来了,那车要是出来,就想低调都难了。

  

车子载上三人,直奔玉泉山而去。

  

张杰雄此时就等在玉泉山脚下,负责迎接夏言冰夫妇。少将恭迎中校,这种事情,也只有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才会发生,毕竟是办婚宴,礼节最大,就高不就低,夏言冰作为翟家的亲家,从这个角度讲,夏言冰今天和翟万林平起平坐的。

  

曾毅远远看到张杰雄,就向夏言冰夫妇介绍道:“前面的是翟老的警卫参谋长张杰雄少将,他人很好,就是不喜言笑。”

  

夏言冰就点了点,心里有底了,赶紧先把车窗放下,等车子在岗哨前停好,他就要推门下车。

  

张杰雄此时上前几步,一把按住车门,然后向车里的夏言冰夫妇敬了礼,道:“时间紧,咱们先进去,首长们都在等着了!”

  

说完,也不容夏言冰反对,张杰雄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直接递给了负责警卫的少校。

  

即便是张杰雄自己就是警卫局的领导,负责警卫的少校还是黑着脸,走到车前放下身子看了看车里的众人,跟手中那份军委办公厅文件上的照片仔细对比了几遍,然后才招手示意放行,又朝张杰雄敬了礼,道:“首长,职责所在,请你理解!”

  

张杰雄还了个军礼,也不多说,上了自己的车子,就在前带路。这玉泉山上住的都是什么人,张杰雄心里最清楚,可不是只有翟老一位首长,除了首长本人外,其余不管是谁,来到这里都得接受检查,谁也不能例外。

  

幸亏曾毅提前讲了张杰雄这人的特点,否则夏言冰还真要以为翟家不待见自己这位亲家呢,他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看着周围的明岗暗哨,不禁心中暗惊,又有些紧张了起来。

  

曾毅来过很多次了,他知道,今天这个检查的力度,可以说是放了水呢,一定是警卫局的人知道翟家今天要办喜宴。

  

车子穿过几道岗哨,就到了山上,快到翟家的时候,曾毅看到翟万林夫妇站在路口,身后还有翟浩辉,以及翟家的几位小字辈人物,于是就赶紧道:“翟万林副总长出来迎了!”

  

夏言冰早从曾毅的口中,得知翟浩辉的父亲翟万军很早就去世了,今天翟家出面负责为翟浩辉操持的人物,很可能是翟万林,今天一看,果然如此,只是翟万林夫妇亲自到路口迎接,还是把夏言冰给吓了一跳。

  

张杰雄的车子到了距离翟万林夫妇十米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后面的车子超过张杰雄的车子,也停在了路边。

  

曾毅下车,帮夏言冰夫妇打开车门,道:“夏叔叔,刘阿姨,到地方了!”

  

夏言冰看到翟万林肩上那三颗褶褶生辉的金星,心里就有些发慌,他以前见过最大的将领,也就是自己学院的校长,是少将级别,可少将在翟家,也只有到山下领路的份,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敬军礼呢,还是握手。

  

“是言冰吧!”翟万林此时微微笑着,等夏言冰夫妇快到面前,就上前半步,主动伸出了手,道:“路上辛苦了!”

  

夏言冰这才有些回过神,还是按照军人的标准礼节,先敬了个军礼,然后就快速伸出双手,握住翟万林的手,道:“翟总长,你好!”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叫什么总长了。我叫你言冰,你就叫我万林吧!”翟万林爽声笑着,道:“来,进屋说话!”

  

翟万林的夫人,此时也跟夏言冰的爱人握住手寒暄,一行人就朝翟宅的方向走去。

  

翟浩辉见过夏言冰和柳薇,就跟在四位长辈的后面,和曾毅一起往里面走,一边低声还跟曾毅不时交流,道:“下部队的事,我跟老爷子谈了,这次可能要去海军!”

  

曾毅笑着,心道翟浩辉这个选择,肯定会大受翟老的支持。虽说在三军之内,目前还是以陆军为重,但随着经济的发展、综合国力的提升,国防的情势也是会随之而变的。现在是和平年代,很难有斩获军功的机会,陆军之内,又是人才济济、将星云集,翟浩辉如果去陆军部队发展,虽有翟家的支持,但将来升迁的时候,肯定会面临军功不足、威望不足的尴尬局面。

  

但去海军的话,情况就会有所不同,我们国家虽说海域领土比陆地领土的面积要大了很多倍,但因为海军起步晚,实力不足,致使海域领土被很多国家觊觎垂涎,纠纷不断,远的不说,钓鱼岛的问题至今没有解决,南沙、西沙,甚至都成了一些小国的后花园。

  

如果翟浩辉能够扎根海军,踏踏实实走出一条科技强军的路子,为我军锤炼出一支决战决胜的水师队伍,那将来的影响力,至少就不会在今天的翟万林之下了。

  

这也是老爷子退休之前的未竟心愿,每次看到周边小丑国跳出来狐假虎威,老爷子能气得好几天都不去下棋。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翟浩辉的这个选择,让曾毅觉得很高兴,如果去陆军,翟浩辉就算无法达到很高的高度,但一个少将还是轻而易举能被收入囊中的,但翟浩辉却选择了去海军,这是真正军人的抉择,在现在的环境下,发展海军难度可是最大的、内外的阻力也是最大的。

  

距离路口五十米的地方,就是翟宅了,今天特意做了一番喜庆的装扮,大门口还贴上了纳娶迎新的红色对联。

  

进了屋子,翟老端坐于前,可能是翟浩辉的主动抉择让翟老意外高兴,他今天的气色看起来格外好,已经超出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范畴。

  

夏言冰在翟万林的引领下到了翟老面前,心情有些激动,这可是传说中的战神啊,他腰杆挺得笔直,打了个敬礼,关切问道:“老将军,您老的身体都好吧!”

  

“好,好!”翟老声音洪亮,爽朗一笑,就指着旁边的沙发,道:“都是自家人,不要拘束,坐,坐吧!”

  

等众人坐下,翟老就问了夏言冰的一些实际情况,顺便也是了解下面院校和科研机构的运转。

  

没有聊两句,张杰雄就进来通知,翟浩辉的外公到了,翟万林就领着翟浩辉又出去迎接了。

  

翟万军去世后,他的夫人也在翟浩辉一岁多的时候,也因为患上免疫系统疾病,随即病逝了,曾毅曾经翻过翟浩辉母亲的病历,经过仔细的分析和论证,曾毅认为是翟万军的去世对翟浩辉母亲的打击太大了,忧伤过度,所以才会得了不治之症。

  

这也是翟浩辉和曾毅尤其投缘的一个原因,两人都是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什么印象,都是在爷爷的抚养下长大的。

  

不过翟浩辉的外公一家,却也因为这个原因,基本上没沾上翟家什么光,家里最大的一位领导,好像是京城某个区的教育局局长。

  

随后,翟家的一些至亲和旁系,也都陆续到达,宽敞的客厅就显得拥挤了,一些资历不够的人,就主动到其它会客厅去坐了,彼此寒暄着。

  

龙清泉和夫人罗瑾瑜也过来了,他们也算是翟浩辉的长辈,晚辈大喜,长辈自然也要过来给予祝福。只是一下车,龙清泉的脸色就变得极度难堪。

  

巧不巧,在他们前面到达的,正好是庞乃杰,以及庞乃杰的老婆龙韵宁。

  

两人赶紧过来,向龙清泉打了招呼,道:“大伯!”

  

按血缘关系来讲,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比与翟家的关系要亲近了很多,龙清泉可是龙韵宁的大伯,和龙韵宁的父亲那也是亲兄弟,可庞乃杰的这句大伯,却差点让龙清泉当场就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哼!”龙清泉没给庞乃杰任何好脸色,就那么冷哼了一声,不过他对自己的侄女龙韵宁,还是不错的,关心道:“韵心,在下面还都习惯吧!”

  

龙韵宁也知道自己大伯不待见庞乃杰,简单寒暄两句,就让龙清泉先进屋。

  

龙清泉也没客气,背起手朝屋里走了过去,心道早知道会碰到庞乃杰这个孙子货,自己今天绝不会过来这里的。

  

等一进屋,龙清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曾毅,他这辈子最不愿意看到的两个人,竟然同时都在翟家出现了。

  

曾毅也看到龙清泉了,但面色却是极度坦然,他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至于龙清泉是什么想法,对自己又是什么看法,曾毅根本就不在乎,他也没打算龙清泉能一下就看得起自己。

  

龙清泉是有涵养的,他笑着上前,就到了翟老的身边,“翟老,我向您道喜来了!”

  

“是清泉啊,还让你大老远过来一趟!”翟老笑着,“有心了!”

  

“浩辉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这么大的喜事,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能不到呢!”龙清泉笑着道。

  

翟老微微颔首,道:“记得浩辉小时候,最喜欢去你那里找美心玩,这一转眼,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了。”

  

“是啊!”龙清泉附和着,“翟老可是没少为他们操心,现在好了,您老可以享几天清福了。”

  

“我记得浩辉和美心好像是同岁吧!”翟老此时盯着龙清泉,道:“美心的婚事,你也要抓点紧啊!”

  

龙清泉就道:“我们也着急,但孩子说是要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这不,嫌我们说得多了,就到国外躲清闲去了!真是女大不由爹,只能由着她了!”

  

“时代不同了啊!”翟老突然感叹了这么一句。

  

龙清泉的脸色就微微涨红,他怎么可能不明白,翟老这是句反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说时代不同了,我们这些长辈在儿女的事情上也没有什么权威了;但实际却是在说,时代不同了,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不要去插手了。

  

这正是翟老说话的高明之处,平淡无奇之中,给龙清泉提了个醒。

  

“是啊,时代不同了!”

  

龙清泉附和了一句,他也没有什么好回答的了,离开翟老这里,又去跟翟万林等人去寒暄。

  

这玉泉山上,还住了很多领导,大家知道翟老家里有喜事,自然也要过来道喜,再加上几位老同志过来了,正前的大客厅就真的人满为患了,除去必要的人,大家都一起去了后面。

  

后面有一间厅,比前面的面积还要大了许多,此时摆了很多张椅子。

  

众人进了这里,看似是随意落座,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有三个很明显的圈子:翟家几位有实力的至亲旁系、包括龙清泉这内,这属于是第一个圈子;没有实力,但有辈分的,这是第二个圈子,包括了夏言冰、以及翟浩辉的外公一家;第三个圈子,属于是年轻一代,不怎么讲究什么圈子与实力,胆大的还在厅里随意走动,忙着拓展自己的结交范围。

  

其实按照礼节,今天到场的很多人,只要送上祝福即可,是不会真的留下来吃酒的,但此时谁也没有着急走,就是最想离开的龙清泉,也没有离开。大家坐在里面聊天的同时,还在仔细听着着外面的动静。

  

曾毅稍稍一琢磨,也就了然了,以翟老的地位和影响力,就算再怎么想低调地办这个婚宴,怕是也难以低调,这些人坐在这里,都是在等着更大分量的人物出现。

  

小兔崽子

  

庞乃杰是现场最活跃的一个,与年轻一辈的人挨个在打着招呼,很快就到了曾毅这里,道:“曾老弟,我们又见面了”。

  

“三哥,我来给你介招。”曾毅就热情地向庞乃杰介招了夏言冰夫妇。

  

庞乃杰以晚辈之礼,向夏言冰夫妇鞠躬,道:“乃杰见过夏叔叔、刘阿姨,我向你们道喜了”。

  

夏言冰夫妇已经提前从曾毅口中,对翟家这些个至亲旁系的脉络有所了解了,曾毅一介招,他们就对上号了,于是跟庞乃杰在那里寒脸关切。

  

龙清泉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忿忿,果然是一路货色啊,这两个王八蛋,随便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竟然还搅在一起了。

  

庞乃杰客套了一会,临走对曾毅道:“上次就说要请曾老弟聚一聚,可惜找不到个合适的机会,今天趁着浩辉的大喜事,人也都齐全,晚上三哥做东,请大家好好聚一聚,曾老弟务必赏光啊。”

  

曾毅就道:“三哥做东,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官场上最多的就是庞乃杰这种人,如果曾毅连庞乃杰这种官场人杰都不屑于交往,容不下,那也就不用混什么官场了。

  

庞乃杰对曾毅的豪爽痛快很是满意,笑着在曾毅胳膊上轻轻一拍,道:“那晚上见。”说完,他又走向前面长辈的那一圈,向长辈们都见礼打招呼去了。

  

等庞乃杰离开,夏言冰就低声道:“这个庞乃杰很不简单啊。”

  

曾毅笑了笑,何止是夏言冰,所有见过庞乃杰的人,都夸他不简单,这也正是庞乃杰的厉害之处,不管心中看不看得起你,但表面至少是把折贵结交的姿态给做足了,曾毅只是道:“夏叔叔的眼光也不简单啊。”

  

夏言冰呵呵一笑,其实在场的这些年轻世家子弟,又有哪个是简单的,只是人跟人最怕的就是比较,这一比较高低优劣立刻就出来了。

  

众人在里面坐了没有多久,就听外面有了动静,然后有人进来,道:“军委的几位首长过来了。”

  

大家一听都站了起来,一同往外走但秩序却是井然有序,毫不紊乱,大家等的就是这个。

  

到了前面的大厅一看,翟老也正要站起来到门口处迎接,而翟万林和翟浩辉,则代表翟老,已经赶到山下去迎接了。

  

走出屋子,屋外四周已经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这是提前过来负责安全工作的警卫团战士。三军统帅一起出动,这安全工作岂能马虎,有眼尖的甚至看到在远处的树林子,还隐藏着全身迷彩的装甲车。

  

过了一小会,就看一列车队从山下疾驶而来。车队停下,翟万林就从前面的引导车下来快走几步,打开了后面那辆红旗轿车的车门。

  

“恭喜翟老”。车上下来一人身着中山装,老远就朝翟老拱手道贺,不是别人,正是现任的总书记、也是军委主席沈敬国同志。

  

在后面车上的,便是军委第一副主席、然后第二副主席、第三……,翟老此时站在小楼门前,等沈敬国上前,便握住沈敬国的手,轻轻拍了两下,道:“敬国同志,你太重感情了”。

  

等其他军委首长向翟老送上恭贺之意,大家便返回屋里,翟老和现任的军委首长围坐一趟,而刚才坐在后面厅里的人,就只能站在一旁了,中间还隔着警卫局的便衣护卫。

  

曾毅陪着夏言冰夫妇站在人群的最后,并没有往前挤的意思,其实也根本挤不过去,人太多了,曾毅站的地方,半只脚都已经踏进后面那间厅了。

  

夏言冰的神色微微红涨,明显有些激动,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女儿的婚事,竟然会把三军统帅都给一齐惊动了。

  

曾毅心里倒是明白,这种场面并不是所有老同志都能有的,像翟老一样退居二线的老将军,是有很大一批的,但可曾见过其他人也有这份荣光啊?

  

说到底,老将军虽多,但并不是每一个老将军,都能像翟老这样年高德劭啊。那些靠着见风使舵,落井下石而坐上高位的人,等到他本人一旦退休,影响力也就随之消失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是不变的铁律,任谁都不可能把某个位置坐到天荒地老去,但只有品质这样的东西,却可以隽永不朽。

  

翟老无疑是做到了这一点,他在军内的威望,可不是因为他曾经也担任过军委副主席,而是他无愧于自己的军人身份。

  

几位军委首长陪着翟老聊了一会,就要切入正题,举行翟浩辉的结婚仪式,按照惯例,自然是由沈敬国来担任证婚人。

  

正在翟家的人要准备操持婚礼的时候,一位肩上扛着三颗金星的上将快步走到沈敬国身边,低声道:“首长,有几位老同志从戴河赶了过来,现在已经到山下了,老人家也来了。”

  

声音虽小,几位军委首长却都听了个真真切切,当下就在沈敬国的带领下,一起站了起来,陪着翟老一起出门迎接。

  

这个消息,也把在场的所有人给震动了,要知道老人家自从退居二线之后,可就很少出来露面了。

  

刚到门口,车队就到达了。

  

“荣泰啊,我不请自到,来沾沾喜气,你不会舍不得一杯喜再吧”。

  

老人家岁数大了,但精神不错,在身后几位老同志的陪同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放眼如今,能够直呼“荣泰,。二字的,也只有他老人家了。

  

翟老立刻迎了上去,握住老人家的手,声音有些激动,道:“老首长,本来是不想惊扰您老人家,没成想您却亲自来了,这让荣泰我说什么好呢,……”。

  

老人家非常豁达,不容翟老说这些客气的话,就道:“今天的正主呢,怎么我没看着啊。”

  

翟老就朝翟浩辉招手“浩辉,会上前谢谢你成爷爷”。

  

翟浩辉上前,敬了个军礼然后鞠躬,道:“成爷爷,您好!”。

  

老人家显得很是高兴,一侧脸,对翟老道:“荣泰啊,当年的万军我记得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好啊,好啊,翟家有后!”。

  

几位军委的首长,此时也上前跟老人家打招呼,老人家微微领首,道:“今天我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喝一杯喜酒!”

  

毕竟很多年没有露面了,老人家也怕自己这一出面,会让人有别的想法。

  

翟家的后院,搭起一个进行婚礼仪式的场子,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摆放了几排椅子。然后前方有一片空地。婚礼开始举行,翟浩辉和笑笑站在前面,由沈敬国同志这位证婚人宣读了征婚词,前后不到十分钟,仪式便结束了,很有军人的风格,简单干脆。

  

按照之前的计划……。几位现任的军委首长,是打算结婚仪式结束就要返回的,但老人家突然出现,并且说了要喝一杯喜酒,大家就没法走了,这必须要陪同的,等婚礼结束,也就一同坐到了婚宴的桌子前。

  

今天能来这么多领导和老同志,翟家事先也没有想到,准备的婚宴就有些不够,好在张杰雄在老人家出现的那一刻,就马上开始张罗。

  

只是空间的问题,实在是没有办法解决,最后就在门外的草坪上,临时摆了几张婚宴的桌子,年轻一代的,全都坐到门外草坪上去了。

  

坐下之后,庞乃杰扫了一圈,没有在外面的几张桌子上发现曾毅,他就有些意外,等回头望屋内一看,他就吃惊了,心道这个曾毅倒不是一般地聪明啊,竟然混到翟家亲家的那桌去了,紧靠着老首长那一桌。

  

庞乃杰来之前,可是准备了好几套方案的,想在沈敬国同志面前露个脸的,奈何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没成想,曾毅这个外人,倒是占了个近水楼台,看来这人不光是手下有硬功夫,这软功夫也是一流啊。

  

龙清泉倒是一肚子的不乐意,他被安排和曾毅坐在了同一桌,也不知道张杰雄是不是故意这样安排的,曾毅大闹天和园的事情,在四九城几乎是人人皆知了。

  

当然,这样的安排并不委屈龙清泉,因为同桌的,还有翟万山这位翟家的正牌子弟。

  

上首那桌,自然坐的是老同志一行,由翟老和沈敬国作陪:次首一桌,是军委的几位领导,由翟万林作陪,至于翟浩辉,都没有坐的位置,他的任务,是挨个给到场的长辈亲朋敬酒答谢。

  

大家坐定之后,婚宴便开始了。

  

徐大炮徐老坐好之后,觉得凳子有些不舒服,往后挪凳子的时候一回身,就正正看到曾毅,当时一竖眉,道:“你这个小兔崽子,看到老子都不吭声,坐在那里装什么蒜”。

  

曾毅就急忙站了起来,朝着徐老一鞠躬,道:“老将军,您好。”

  

曾毅倒是想跟几位老首长打招呼,奈何压根就轮不到他,还有警卫局的人时刻盯在一旁。

  

徐老的这一嗓子,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人人纳闷,看位子,那年轻人应该是翟家亲家一方的人,但翟家的这位亲家,据说可没有什么背景啊,怎么会有人跟徐老认识呢。听徐老这么讲,应该还很熟才对,熟悉徐大炮徐老性格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相熟的人,徐大炮都懒得骂你。

  

龙清泉此时也是非常吃惊,心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大炮,人家小娃娃好生坐在那里,又没招惹你,你发的是哪门子火啊。”乔文德乔老此时呵呵笑着,他本来是在戴河消夏的,今天大家一起过来,就是因为在陪着老人家打牌的时候,偶然提起了这事,于是老人家临时提议,让大家一起过来沾沾喜气。

  

“看见这小兔崽子我就生气,说好要送我酒的,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上门,你说可恨不可恨。”徐老犹自骂了一句,然后才坐了下去。

  

曾毅又朝乔老拱手欠身,乔老只是微微笑着领首,算是打过招呼了,这个细节,仍旧没有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老人家此时笑道:“还有人敢欠你徐大炮的酒,稀罕,稀罕,我是不信的。”

  

乔老坐得比较靠近老人家,便向老人家讲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随后,老人家的视线就朝曾毅这边看了过来,在曾毅脸上停留了足有三秒,然后点头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是那位酸辣汤小同志嘛。”

  

这一下,全场皆惊,听老人家的意思,竟然也是早就知道这位年轻人的,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龙清泉也是大大意外,想不到,实在想不到,这个小小的郎中,竟然会被如此多的老同志熟知了解,他再看曾毅,心里便有些复杂。

  

徐老的这一磉子,只是个插曲,屋内很快恢复到正题。

  

曾毅坐在那里,心中有所触动,他很明白,徐老的那一嗓子,绝不是偶然,因为酒自己早就送给徐老了。记得自己请徐老吃夜市的时候,徐老把表给了自己,当时就透露出要找机会推荐自己的意思,今天徐老当场骂自己,可能就是应的就是这题吧,是要让自己在很多大领导面前露个脸。

  

不过,让曾毅感触更深的,则是老人家的厉害支持,徐老只是喊一嗓子,老人家便明白徐老的意图了,所以才说了“我是不信的”。但是呢,老人家还是故意让徐老给得逞了。

  

由此曾毅又想到今天这个婚礼,老人家的资历之高无人能及,就连翟老都得称呼其为老首长,按说翟浩辉这么一个小辈人物的婚礼,老人家是不会过来参加的,但老人家来了,而且过来的原因,老人家到达现场的第一时间就交代清楚了:“当年的万军,我记得就是这么一个样子。”

  

这句话,好像是在夸赞翟浩辉有乃父之风,是虎父无犬子,但其实细细一琢磨,这话里面,却是老人家他重情重义的情怀。

  

像翟老一样的开国元勋,数不胜数。元勋的后代子弟中,也有遭了劫难的,或没于那场大风波之中,或没于权斗之中,像翟万军战死沙场的元勋之后,可谓少之又少,一只巴掌也数得少来。要不是翟万军还留下了翟浩辉这个遗腹子,满门铁血悍将的翟家,可能就要绝了后。

  

今天,翟家的独苗嫡孙大婚,老人家以高龄之身亲自过来捧场,捧的不是翟浩辉,而是翟家的这种悍不畏死的军风。同时,老人家也是在以这种方式,对付出生命代价的翟家做一种补偿吧,别人的场,我可以不捧,但翟家的场,我必须捧!

  

大嘴巴子

  

婚宴开始,翟浩辉带着笑笑向到场的宾客敬酒。

  

老人家那一桌,都是些老同志,大半都被各自的保健组大夫下了禁酒令,自然是不可能喝酒的了,翟浩辉自己敬了三杯,老同志颌首笑纳,这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

  

第二桌,翟浩辉同样是敬了三杯,军委的首长端起酒杯,浅尝辄止,意思到了就行,现任的领导为了避嫌,轻易是不会坐在谁的婚宴上喝酒的,今天因为老人家的关系,大家集体坐下来喝酒吃饭,这都是破倒了。

  

到了第三桌,就随意一些了,但这桌毕竟也都是长辈,不可能欺负晚辈,于是还是按照之前的办法,翟浩辉喝三杯,大家一起陪着喝一杯。

  

翟浩辉喝酒,笑笑就负责给大家倒酒,到了曾毅这里,笑笑给曾毅倒满了三杯,道:“曾毅,这几天辛苦你了,劳苦功劳,多喝几杯才行啊!”

  

张杰雄就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心道曾毅这次绝对是赚到了。今天老人家和军委的几位首长一起过来帮场,其实也就意味着翟浩辉的前途大大看好,曾毅在成全翟浩辉婚事上,虽说是冒了点风险,但风险越大,就意味着人情越大,翟浩辉又岂能不把曾毅的这份人情记在心里。

  

如果翟浩辉将来顺利接了翟家的班,那笑笑就算是下一代的翟家主母了,对于普通出身的笑笑来说,她最感激的就是曾毅了,这一点,从笑笑刚才倒酒劝酒的举止之中,就看得出来了。不止是笑笑本人,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也得感激曾毅。

  

没有曾毅的仗义疏通,能不能有这个孩手怕是都很难说啊,而现在呢,这孩子一旦降生,就是翟家第四代的嫡亲骨血了。能让翟家两代都记着这份人情除了曾毅,还有别人吗?

  

张杰雄也是到了此时,才想明白这一点,哪怕曾毅就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了老爷子被老爷子冷落了,那也会是暂时的,等将来翟浩辉实力充足,执掌翟家,肯定还会再次重用曾毅。

  

不过,即便是想明白这一点,张杰雄也知道就算重新来过一次,自己也绝不可能主动去捅破这件事的。因为这件事只有曾毅才能去做曾毅那种独特的身份不是别人想有就能拥有的!

  

其他人离开翟家,就什么也没有了,而曾毅离开翟家,照样可以混得风生水起,哪怕重新去行医,也会是一代名医。

  

敬完这桌,翟浩辉又去了外面,外面这些年轻的子弟此时心思都不在喝酒上面,一个个琢磨着怎么寻找机会能在首长面前露个脸,当然他们也不敢真的让翟浩辉喝高了,今天到场的首长太多了。

  

翟浩辉敬完一圈酒,老人家看看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告辞,要下山去了。现场的军委首长,就跟着一起告辞,要送老人家下山。

  

今天的婚宴,也就算是到此结束了,大人物都走了,谁还好意思再坐下继续吃,于是一条长龙就朝山下驶去,出了山门,各自分道扬镀。

  

曾毅当然还是送夏言冰大妇回京西饭店。

  

到了饭店,夏言冰道:“小曾,婚礼结束了,明天我们也就该回去了!这几天辛苦你了,感谢的话夏叔也就不提了,太见外!什么时候你有空了,就到夏叔那里去,夏叔和你柳阿姨一定是盛情款待。”

  

“这都是应该做的!”曾毅笑着,道:“如果夏叔叔和柳阿姨不着急回去的话,就到南江去,现在这个待节,南江的风景正好。”

  

夏言冰直摆手,道:“不了,这已经是很打搅你了,可不能再耽误你的正事了!”

  

曾毅又邀请了几句,但夏言冰主意已定,曾毅也就只好作罢。

  

下午庞乃杰又专门打来电话,说了晚上聚会的地点和时间,让曾毅一定要去参加。

  

这件事是曾毅早就答应了的,自然不能反悔,看看时间差不多,曾毅就出发了,他也不知道晚上还有谁到,也就没做什么准备,只是按照自已的老习惯,临走时带上了两瓶好酒。

  

庞乃杰安排的地方,叫做吉祥饭店,名字虽俗,但规格却实在不低,金碧辉煌,清一色古代皇家风格,听说是这个饭店是京城某位很有实力的公子办的,所以生意非常好,进来出去的客人,也都是很有能耐的人物。

  

曾毅的脚刚踏进吉祥饭店,就有大堂经理迎了上来,大概看曾毅有些眼生,就笑着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是庞先生订的位子!”曾毅说到。

  

大堂经理立刻就道:“贵宾您请这边走,庞先生订的是吉祥如意厅,我带您过去!”

  

吉祥如意厅是吉祥饭店最大的一个包间,推门进去,曾毅目测一下,这个厅至少有两百个平方,怕是人坐在里面讲话,都要有回声,而且装修十分奢华。顾宪坤的清江饭店,在南江省绝对算是首屈一指了,可跟眼前这个比,又差了何止是一大截啊。

  

厅内只有庞乃杰,此刻正在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聊天,看到曾毅,庞乃杰就站了起来,笑道:“曾老弟太赏脸了!”

  

曾毅也没想到自己会来得这么早,笑着道:“三哥相召,哪能怠慢,唯恐来得慢啊!”

  

庞乃杰哈哈大笑,一伸手,道:“来,来来,快请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呢,是京城大名鼎鼎的齐少!

  

曾毅就走了过去,道:“久仰,久仰,早就听说过齐少的大名了!”

  

齐少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仍旧坐在那里,并没有抬起半点屁股的意思。他很清楚,这种聚会,来得最早的,一般都是分量最轻的人,再说了,在京城这地面上,但凡有点头面的人物,自己全都认得,这个姓曾的完全不认识嘛。

  

庞乃杰就道:“齐少,这位曾老弟可不是凡人呐,是浩辉的铁杆兄弟,你一定得认识认识!”

  

那位齐少就有点意外,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是翟浩辉的铁杆那还是要给些面子的,只是他之前已经失礼,现在再抬起屁股,例显得自己势力了,当下就拍了拍身旁沙发的扶手,道:“原来是曾老弟,不是外人,快坐快坐,我让人给你沏杯好荼!”说着作势欲起。

  

曾毅哪能不明白这位齐少的意思,当下道:“叫茶这种事,哪能麻烦齐少呢!真不用客气了!”

  

齐少也就顺势又把屁股按在了沙发里,问道:“曾老弟以前很少在京城走动吧?”一句话,便把刚才的失礼给化解掉了。

  

曾毅点了点头,道:“我在南江工作,平时很少能到京城来!”

  

“以后可要常来啊!”齐少笑呵呵道了一声,然后就站了起来道:“我那边还有点事,你们聊着!”说完,也不等庞乃杰客气便迈步踱了出去。

  

等齐少走后,庞乃杰邀请曾毅一起坐下,道:“曾老弟,这位齐少的来头,你大概也知道一些吧?”

  

曾毅道:“猜到一些,但不敢确定!”

  

庞乃杰就微微颌首,道:“老齐家的,在京城这个地面上,齐少可是很有影响力啊,有什么办不成的事,让他一调节,说不定就办成了,而且和浩辉一样,也是个独苗,所以呢,这派头大一点,那也是可以理解的。”说到这里,庞乃杰话头一转,呵呵笑道:“今天在浩辉的婚礼上,曾老弟你可是大大地露了脸,以后的前途可是一片光亮啊,三哥向你道喜了!”

  

庞乃杰这话是有所暗指的,齐少这么重量级的人物,我毫不犹豫就给你引见了,但你曾老弟有这么多硬扎的关系,却藏着掖着不肯交底,实在就有点说不过去,以后咱们两个还是要互通有无才好嘛!

  

曾毅就笑着道:“三哥,不瞒你说,我的老本行是保健医生,运气好,给老首长们治好了几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庞乃杰笑而不语,他已经对曾毅的底细调查过了,曾毅确实没对自已说谎,他就是个保健医生,和老首长们的关系,也是在执行保健任务中结平的,可曾毅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保健医生啊,有哪个保健医生,能坐在翟家的婚宴席上?

  

“曾老弟不光是医术精湛,这搞经济也是一把好手啊,那个平海集团的项目,可是西部这些年来引入的最大一笔高科技项目了!”庞乃杰呵呵笑着,“说实话,三哥我是打心里佩服,佩服得还有点嫉妒了呢!”

  

“三哥说笑了,那只是运气好而已!”曾毅笑着摆手,“反倒是三哥,你在平山市搞经济、抓民生,成绩是有口皆碑的,这次升任常务副市长,也是众望所归!”

  

庞乃杰叹子口气,道:“难啊,这年头想办点实实在在的事,太难了。这一点,想必曾老弟也是身有体会的。”

  

曾毅点头,庞乃杰的话半真半假,曾毅一时也捉摸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平山市最近也成立了个开发区,千头万绪,工作进展很慢,回头我让他们到曾老弟那里去取取经,学习学习!”庞乃杰看着曾毅,“曾毅这次可不能藏私啊,否则我一定亲自到南江去!”

  

曾毅就明白庞乃杰的意思了,这绕来绕去,还是那个主题,大家应该真心结交,有什么门路,可不能藏私,他道:“三哥派人过来,那就是看得起我,我怎么能藏私呢,只要不嫌弃,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庞乃杰今天的目的也就在这里,只要把结交的意思传达到了,也就行了,以后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

  

两人闲聊了几句,就有其他人来了,大部分都是今天婚宴上见过的,不过这些人对曾毅,就不像庞乃杰那么热情了。

  

曾毅也不在意,不痛不痒地打着招呼,今天这个婚宴,翟浩辉是最大的受益者,其次是翟万林,两人前程看好,自然就有人要惆怅了。翟浩辉这位正牌子弟受到众多老首长的肯定,对于那想出头的旁系子弟来说,就是大大的坏事了!

  

对于曾毅这个中间出了大力的家伙,他们自然是看不惯了,没有当场开打都算是好脾气了。

  

如果不是曾毅多管闲事的话,翟浩辉和笑笑这么再暗中交往下去,说不定就要出丑,到时候自已的机会可就来了。可惜啊,就因为这个王八蛋横插一手,坏了大家的好事!

  

徐明侠也来了,进来看到曾毅,脸色就不怎么自然,他那只被曾毅整脱臼的手,可是找了不少人,才用手法给复了位,现在还有些不怎么得力呢。

  

“徐少你好!”曾毅又伸出了手。

  

徐明侠稍作犹豫就迎了上去,不伸手,倒显得自己胆怯了,老子宁可再被你弄掉一次,也丢不起这人。

  

双手一握,上下一晃动,徐明侠就感觉自己的手微微一声轻响,随即还不怎么得力的手,就舒服了好多。

  

感觉到曾毅传达来的善意,徐明侠的黑脸也就不好再绷下去了,笑得很不自然,道:“又见到曾主任了!”

  

人员到齐,大家就一起入席,到场的人其实不少,但坐到那张超级巨无霸的饭桌前,就显得零零散散了。

  

庞乃杰这个人很会带动气氛,在他一波又一波的提议下,这顿饭吃得很是欢庆,有几个人还喝得有些高了。

  

饭桌除了喝酒吃饭,就是讲笑话了,有人喜欢讲荤段子,有人喜欢讲趣事,借此来带动气氛,拉近彼此的关系。

  

罗海涛很少参加这种聚会,事先没有准备,所以轮到他讲的时候,这小子憋了半天,才讲了在学校里泡妞的一件糗事,事情本身并不好笑,但大家被罗海涛本身给逗笑了,因为谁都听得出来,这糗事一定是罗海涛自己干出来

  

“海涛讲的这个事情很有趣嘛,让我想起了昨天自已碰到的一件真事,我给大家讲讲!”有人接过了罗海涛的话茬,大家看过去,发现是翟浩辉二伯翟万山夫人娘家的一个侄子,叫做孙友胜,如今是京城某区房管局的局长,实实在在的油水部门,权力不小。

  

孙友胜扫了一圈,把大家的胃口吊足,道:“在我管理的那一片,有个算是比较大的小区,昨天闹出个奇怪的事,小区的物业和保安,自己成立了业主委员会,还选了业主委员会的领导。你说这事荒唐不荒唐,保安和物业,那是业主雇来为自已服务的,现在可例好,保安在小区毫无寸业,却成业主了,这长工都骑到地主头上去了。昨天小区的业主把官司打到局里,搞得我哭笑不得啊!”

  

故事讲完,在场的人谁也没有笑,反而把视线投向了曾毅。

  

听话要听音,孙友胜嘴里的那个骑到地主头上的长工,可不就是指曾毅吗,曾毅这个保健医生,职责就是负责翟老的身体健康,结果却插手要管翟家自己的家事,真是岂有此理啊,奴才还能替主子做主了!

  

庞乃杰顿时脸色不悦,这个孙友胜,实在是太过分了,自已这个酒宴,是我庞乃杰张罗的,你们自己家的事,非得要到这里来讲,让老子下不了台嘛!

  

罗海涛是站在曾毅这边的,脸色忿忿,当下就要拍桌子,马匹的,真拿自已当个人物了,老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姓孙还是姓翟。罗海涛可是不怕孙友胜的!

  

曾毅一把按住罗海涛,示意这小子不要总是莽撞行事,然后看着大家,呵呵笑了一声,道:“今天在座的诸位,大多都是公职人员,是人民的公仆,孙局长讲的这件事,很有意义,值得我们反思啊。”

  

孙友胜当即脸色一变,心道坏事了,曾毅这小子实在狡猾,一个偷换概念,就把自己给弄到所有人的对立面去了!本来是讽刺曾毅的,结果变成了讽刺大家身为公职人员,却把自己凌驾于人民之上。试问,在座的这些公仆,有几个是把自己当成了人民的仆人,真心真意为人民服务的?

  

庞乃杰眼睛一亮,这个曾毅实在了得啊,轻描淡写就把这个尴尬给化解掉了,非但如此,还反将了孙友胜一军,让孙友胜下不了台了。

  

“是啊,是啊,我们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得吸取教训啊!”

  

孙友胜说这话的是,牙都咬得嘎嘎响,他吃了哑巴亏,也只能认了,不然还要怎样,难道真跳出来撕破脸皮,说我孙友胜骂的不是别人,就是你曾毅,这未免就显得太没有风度了。

  

曾毅淡淡一笑,道:“孙局长这个事情,让我也想起了一件趣事啊!”

  

大家心中一凛,心道完了,曾毅这小子可不好惹啊,怕是孙友胜要吃大瘪了。

  

“前段时间,白阳市有一处坟地需要拆迁,于是很多年都没人光顾的荒坟,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有儿子给老子扫坟的,有孙子给爷爷扫坟的,还有侄子个叔伯扫坟的。”曾毅此时看着孙友胜,道:“只有一处坟比较奇怪,来了几个侄子,说是给姑姑扫坟的,你说荒唐不荒唐!”

  

这一下,不光是孙友胜,在场很多人的脸,立时全都紫得发黑。

  

庞乃杰差点没笑出来,心道曾毅这人的嘴巴也着实太狠毒了一些,这简直是剜某些人的心啊!

  

以前女皇武则天立储,原本想立自已的侄子武承嗣,结果大臣狄仁杰讲了一句话,他说我见得事情多了,但从没见过有侄子能给自己姑姑扫坟的,自古也没有这个事。于是武则天又改立自己的儿子,也因为如此,后来的李氏皇帝,依旧把武则天尊奉在祖庙之中,陵寝得以保存至今。

  

曾毅把这个典故拿到这里,是在告诉某些人,只要翟浩辉在,翟家这杆枪,就轮不到你们来扛,你们蹦跶得再欢,那也是白蹦跶,徒增笑料罢了!

  

太狠了!

  

庞乃杰实在没想到,曾毅会当众发飓,打了孙友胜这么大的一个巴掌!。

  

置换

  

饭局很快也就散了,因为孙友胜等人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庞乃杰把曾毅送到楼下,道:“曾老弟,什么时候返回南江?”

  

“明天就回了,家里一摊子事!”曾毅笑着道。

  

庞乃杰笑着拍拍曾毅的胳膊“那我们就此分别了,明天我也要返回平山市了,回去之后,我会派人与曾老弟联系的。”

  

曾毅知道这是说派参观团来白阳市考察的事情,便道:“好的,我们翘首期盼,欢迎平山市的兄弟单位前来参观指导!”

  

庞乃杰看着曾毅登车离去,依旧背手站在那里,心里有不少的想法,今天这个聚会,让庞乃杰有颇多感慨,和自己一样出身的世家子弟,从小接受熏陶,往往自视甚高,觉得以自己的能耐那绝对能够横着走天下了。殊不知,有些寻常出身的人,水平眼界都不在你之下的,今天孙友胜等人,就结结实实栽了个大跟头,被曾毅拿起刀子剜了心,临走还又补了一刀:“为了那一点补偿款,有些人是什么丑事都能做得出来啊!”

  

一句话,把那个故事给一笔带过,让孙友胜等人恨得牙根痒痒,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管是前几天收拾徐明侠,还是今天收拾孙友胜,曾毅都是没有一丁点的手软,毫不留情面,而且收拾完之后,还让你找不回场子,这就是一种本事了,不是谁都可以办得到的!试问换一个人再去把徐明侠的胳膊卸了,你看后果会是什么!

  

徐明侠和孙友胜犯的都是同一个错误,没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就冒然发难,最后反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曾毅根本就不在你们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不受你们的节制,向这样的人发难,后果原本就难以预料。

  

这也是曾毅今天为什么要当众打孙友胜这一耳光的原因,人家曾毅并不算是你们翟家的人,而且多次对翟家有恩,你却骂曾毅是自家的奴才,曾毅不发飚才怪,今天当场没有再卸谁的胳膊,都算是看在翟老的面子上了。这一巴掌,就是要让你们睁开眼看明白,我曾毅到底是谁,而且打了也白打,反正你们的手,也伸不到南江去。

  

只是曾毅的这把软刀子,却比卸了孙友胜的胳膊,还要让孙友胜更难堪,简直是颜面无存,最后的一丝体面也被曾毅给打落在地,狠狠踩了几脚。

  

庞乃杰突然叹了口气,返身又慢慢踱进吉祥饭店,有曾毅这么一个家伙挡在前面,翟浩辉可以说是太幸运了,一个曾毅,就能抵得过一百个孙友胜。

  

第二天,送走夏言冰夫妇,曾毅就返回了南江,小吴山新区的事情千头万绪,他也可不能在京城多待。

  

上午刚到管委会有人进来通报:“曾主任大军区有位领导来了,要见称!”

  

曾毅就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刚出门就看到一位不到四十岁的大校从楼梯间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少校军官。

  

“张部长你好!”曾毅就迎了上去,伸出双手“有什么事,你派人通知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实在是让我惶恐啊!”

  

张少白哈哈一笑,道:“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还没到曾主任的办公室坐坐呢,今天顺路,我就过来看看!”

  

“张部长快请进!”曾毅抬手笑道:“不知道你要来,什么准备也没有做,让你笑话了!”

  

“说得是什么话,曾主任事务繁忙,是我打扰了才是!”张少白爽声笑着,就跟着曾毅进了办公室,那位少校没有进来,只是站在了门口。

  

曾毅给张少白道了杯茶,道:“关于疗养院建设的事情,我正要去向张部长汇报呢!”

  

张少白摆摆手,笑道:“什么汇报不汇报的,曾老弟,这里没什么外人,就不用搞这套官样文章了,咱们又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还是那句话,商量着办!”

  

曾毅笑了笑,心道徐老在翟浩辉婚宴上的那一嗓子,果然是威力不小,眼前这位张少白大校,是大军区后勤部的副部长,主要负责卫勤保障,疗养院的建设就在张少白的管辖范围之内,据说张少白是有些背景的,不过可能是旁系子弟,所以才混了个后勤,没有进入作战部队。

  

曾毅跟张少白这段时间打了不少交道,张少白的态度,只能说是支持,但和曾毅的关系,还没到谈兄论弟的地步呢,今天主动上门,估计是听到了一些传闻吧。

  

要知道,这些部队的军头们脾气大得很,以往疗养院的事情,都是曾毅去找张少白,而且不一定去一次就能见到,像今天张少白这样主动上门,还是让曾毅有些吃惊的。

  

“不管是省里,还是市里,对于疗养院的建设都是大力支持,目前疗养院的征地工作,已经初步完成了,随时可以建设。”曾毅就到办公桌里拿出一份文件,是第一期征地的进度情况。

  

张少白把文件收下了,但没有去看,而是笑呵呵问道:“听说下面有些人不老实,故意捣乱来着?”

  

曾毅就道:“哪一次征地,不得出点幺蛾子,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张部长放心,在疗养院建设用地上,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

  

“曾老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就是太见外了!”张少白笑着点起一支烟,道:“要是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就交给我来出面嘛,这帮家伙,我看不抽上几鞭子,他们的皮就会痒痒!”

  

“如果真需要部队出面,我一定会开这个口的!”曾毅笑道。

  

“这就对了嘛!”张少白笑着,他也没有想到,这个跟自己打了许久交道的曾毅,背后竟然还通着天,当初接到通知,要在小吴山建设疗养院,张少白只当是一件正常的任务才完成的,上级重点强调了张少白就重点来抓,但张少白并不知道疗养院的关键环节,竟然会在曾毅身上。

  

这次翟浩辉婚宴上的事情一出,就有人来向张少白打听曾毅的情况了,张少白这才上了心,一摸清楚才发现自己眼花得厉害,这么粗壮的一根天线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了这么长时间,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往近了讲,曾毅跟韦副司令员有着一层关系;远的讲,翟老在南江期间,曾毅竟然经常出入枕江楼疗养院。但不管远近,这都是自己必须结交的人物。琢磨着曾毅应该从京城回来了,张少白就主动上门来了。

  

“曾老弟以前在南云县干过吧?”张少白可不是蠢货。虽然这次上门的目的很明确,但怎么入手,还是有讲究的。

  

曾毅点点头,道:“来白阳之前,我在南云县干招商局的局长。”

  

“那我就算是找对人了!”张少白哈哈一笑“有件事,得曾老弟帮忙张罗啊!”

  

曾毅已经想到是什么事了,不过还是道:“张部长请说,只要帮得上忙,我肯定不会推辞。”

  

“这个将军茶很受老首长们的喜爱,当初军区采购的时候,预料不足,这个额度就定得低了一些,现在搞得我们后勤部的人很是头疼,就这么点茶叶末子,你说给谁不给谁,谁都得罪不起啊!”张少白看着曾毅“曾老弟在南云县干过,这方面肯定有熟人,额度的事情,还要你帮忙疏通一下,最少要再提高两成才行,算是帮张大哥一个忙!”

  

“张大哥都开口了,我还能推辞吗!这件事我来联系!”曾毅笑了笑,心道张少白有点意思啊,这件事明明他自己就能搞定,偏偏来找自己,白送自己一个人情,不可否认,这是拉近关系的一个好手段啊。

  

“我就知道,曾老弟是不会薄我这个面子的!”张少白看曾毅答应了,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说完这件事,张少白就切入正题,谈疗养院建设的事,这件事,上面最近又催了一次,张少被也不敢马虎大意,他很清楚,疗养院怕是有大首长要住,而且很可能这位大首长还是曾毅请来的,这一点,是张少白这两天才意识到的。

  

“这小吴山上的别墅,只给军区分七套,这是不是有点少了啊!”张少白看着曾毅,笑道:“怎么着,曾老弟也要给我解决十套才行,不然张大哥我哪有面子回去交差啊!“这小吴山就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僧多粥少,中办和总参也都是这个数,再多我实在拿不出来!”曾毅苦笑道。

  

张少白一竖眉,瞪眼道:“别人的事我不管,我的十套,曾老弟必须给我解决!”

  

曾毅摇摇头,斟酌了一会,道:“我想想办法吧!”

  

张少白就又笑了起来“放心,我是不会让曾老弟你吃亏的!山下疗养院的建设用地方面,这价格我们可以商量!”张少白也知道曾毅的这个小吴山新区不好搞,上面只给了曾毅建设疗养院的征地补偿款,还有一小部分配套建设资金,但曾毅要做一个新区,这里面缺的可不是一丁半点的钱啊,曾毅现在根本就是手无分文,所以张少白愿意在大军区疗养院的用地方面,稍稍给曾毅解决点资金。

  

曾毅就看着张少白,问道:“张大哥,山下的这个疗养院,你那边大概需要多少地?”

  

张少白琢磨了一下,伸出四根手指,道:“最少得这个数,你们规划上对于林地的覆盖面积要求比较高,再加上不能建设很高的楼,最后可能还要超出这个数字吧。”

  

“即便是按照四百亩来计算,那也需要一大笔资金啊!”曾毅看着张少白“据我所知,大军区的军费开支一向都不是很宽裕。”

  

张少白点了点头,一时不明白曾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便道:“土地款,再加上建设费,确实不是个小数字,不过部里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不会让你为难的。”

  

曾毅就道:“我倒有个想法,可以替军区省下一大笔的开支!”

  

张少白眼睛一亮,说实话,这笔资金确实让部里很头疼,部队上采购武器装备的钱,每年都不够呢,现在要建这么一座大的疗养院,还真是有些吃力的,为了保障疗养院的建设进度,部队的预算是改了又改,改得不少人头发都掉了一大堆。

  

“曾老弟,你说说看!“张少白侧过身按着沙发扶手,问着曾毅。

  

“枕江楼的那座疗养院,建了有几十年了吧?”曾毅问到。

  

张少白就明白了,曾毅打的是枕江楼疗养院的主意,胆子不小,胃口也大得惊人,他道:“你的意思是……”

  

“那座疗养院建的比较早,其实里面的建筑设施,都已经落伍了,只剩下一个环境优美了,据我所知,除了前段时间翟老入住外,疗养院已经空置了一年多,很少有老首长去住,是不是?”曾毅问到。

  

张少白嗯哼了一声,曾毅说的,确实是事情,疗养院虽然闲着,但后勤保障还得跟上,每年开销都不是个小数字。

  

“我觉得我们可以来个土地置换!”曾毅看着张少白,道:“既然要建新的疗养院,索性就把整个疗养院的体系都搬迁过来嘛。枕江楼那边空出来的土地,可以拿到这边来置换,一亩换两亩,我给你解决七百亩用地,要建新的,就建个一流的嘛,勉勉强强到时候谁也不满意!”

  

“曾老弟说得有些道理,只是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啊。”张少白摊开手。

  

“枕江楼那边的土地经过规划招拍之后,所得的收益,一半归新疗养院,或者由我们代建其中一部分也可以!”曾毅又抛出一条重磅诱惑。

  

张少白心里一划算,觉得这生意倒不是不能做,枕江楼的地段在整个荣城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放在军区的手里,就一文钱都不值,上面有规定,军队不得进行任何经营性的项目,每年军区还得专门拿出一笔钱,来进行修缮维护,得不偿失。如果交还给地方的话,又只能按照地面的价格,交还给荣城市,这种赔本的买卖,部队当然不干,以前荣城市也提了几次,但都给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如果按照曾毅所说的土地置换方式来进行的话,就好办多了,而且是一举两得,新的旧的一起都解决了,还要省下预算的一半。

  

“山上的别墅,我可以按照张大哥说的那个数来办!”曾毅又加了一条。

  

张少白一咬牙,道:“这件事,我回头打个报告上去,至于成不成,就得看上面如何决定了。”

  

反复

  

一辆黑色的轿车,匆匆进了高新园区管委会的大院。

  

陈忠华和王爱民从车上下来,脸色不怎么好看,下车后两人什么话也没讲,低头就朝楼上走去。

  

办公室就位于楼道口,方便观察进出的人,里面的工作人员明明看到两人过来了,但谁也没出来招呼,只当是什么也没看到。

  

两人上楼到了李伟才办公室的门口,对视一眼,就由陈忠华抬起手,颤巍巍地在门上敲了两下,然后站在那里,听着里面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估计是李伟才不在办公室,陈忠华和王爱民的面色,就显得更加忧虑了。

  

两人也没有走,就站在门口等着李伟才,外面的太阳慢慢大了起来,楼道里没有冷气,热得厉害,陈忠华和王爱民都是有些发福的人,脸上的汗珠子不停往下滚,擦了一遍又一遍,身上的白色短袖衬衫都湿透了,还是没有等到李伟才。

  

此时楼道传来脚步声,管委会的另外一位副主任迈步走了上来,看到两人站在那里,就问道:“忠华同志,你怎么站在这里啊?”

  

陈忠华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我来找李主任汇报工作!”

  

“那你们来的太不巧啊,上班的那会,我看见李主任跟着曾主任到市里办事去了。”副主任背着个手,大腹便便,一脸遗憾的表情,道:“事情不急的话,我看你们明天再来吧,李主任很难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忠华就到:“没有关系,我们等一等,等一等。”

  

副主任也不多说,道:“那到办公室去等嘛!这大热天的,屋里凉快!”

  

陈忠华在管委会,也是有办公室的,不过他还是指了指下面的管委会大门,道:“这里好,李主任回来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再说了,我这个人是老风湿,不能吹冷气。”

  

“这样啊!”副主任嗯哼了两声,背手抬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了过去。他心里明白的很,什么汇报工作,那根本就是扯谎,小吴山新区筹备这么久了,还从没见这两个家伙主动过来汇报工作呢。今天过来,无非是扛不住了,来服软认错来了,真是的,也不掂掂你们自己是什么分量,竟然敢跟小曾主任板手腕、下绊子,小曾主任随便晃晃手指头,都能把你们打个找不着北!

  

上午快下班的时候,曾毅的车子返回了管委会,下车之后,曾毅和李伟才二人一起进了办公大楼。

  

陈忠华和王爱民在楼上看到,就擦了擦脸上的汗,收拾了一下衣服,站在了楼道口。没多久,就看到曾毅上来了,两人急忙走下几个台阶,道:“曾主任!李主任!”

  

曾毅一抬头,道:“是忠华同志啊,你们这是要下楼出去?”

  

两人哪是要下楼出去,道:“我们来汇报工作,反映情况的!”

  

“这样啊!”曾毅看了一下时间,道:“还有一点时间,那好,到我办公室谈吧!李主任也一起听听吧,小吴山新区的具体工作,还得靠你来抓!”

  

李伟才笑道:“好”

  

进了办公室,曾毅也没有为难那两位,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了。只是曾毅这个样子,偏偏让陈忠华二人心里更没有底,坐在那里心惊肉跳的。如果曾毅脸色不佳,自己还知道那是在生气,可曾毅现在这副对自己同志的热情,反倒让两人手足无措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清楚曾毅心里是什么想法,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结果,这心始终都是悬着的。

  

“说说吧!”曾毅端着茶杯在两人对面一坐,随手把笔记本翻开,又掏出一枝钢笔放在了本子上,然后就看着两人。

  

陈忠华和王爱民对视一眼,最后是由陈忠华开了头,道:“曾主任、李主任,我们主要是要汇报一下吴南镇在交接和筹备工作中,近期所取得的进展,以及存在的一些问题和困难……”

  

“在市领导的高度重视之下,在园区管委会的有力领导之下,在相关部门的大力配合之下,吴南镇的交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小吴山新区的筹备工作亦是稳步推进,截至目前,吴南镇所辖所有行政村,都已经提前完成了交接的各项准备工作,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吴南镇干部群众支持小吴山新区建设的决心……”

  

曾毅就不经意地瞥了李伟才一眼,心道吴南镇的速度好快啊,前两天,陈忠华还在磨洋工,说是正在清算核查,有部分债权债务的认定比较复杂,需要协调,可今天就全部完成了,看来对于这种冥顽不化的人,讲什么大道理都是没有用的,还得上手段。

  

王爱民就从公事包里掏出厚厚的材料,道:“这是全部的材料,所有债权债务,都做了清楚的认定,不会存在任何交接上的疑惑,相关的解释疏导工作,我们也已经做通了!”李伟才就把这份材料收了下来,心道还算你们识相啊!

  

曾毅此时笑呵呵地道:“辛苦了,辛苦了!看来吴南镇的领导班子,是个极富工作效率的战斗集体”。

  

陈忠华和王爱民急忙摆手,道:“这都是上级决策英明,再加上下面的同志们都很配合,群众们也很积极,都说跟着小吴山新区的步子走,一定会有好日子过。”

  

他们看着李伟才把材料收下,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了,这份材料交出去,就意味着吴南镇正式完成了交接工作,从此就完全归属于小吴山新区领导了。

  

曾毅就吩咐李伟才,道:“李主任,回头就按照这份材料,一一予以核实,然后按照流程,把交接的手续一办。另外,吴北镇那边也催一催!”

  

李伟才就道:“好,一会我就安排下去!”

  

曾毅又回头看着陈忠华,道:“还有其他情况要讲吗?不要有任何顾虑,有什么讲什么!”

  

陈忠华咬了咬牙,然后挤出笑容,道:“曾主任,高新园区工资调整的通知,我们已经收到了。这总体来说,大家都是满意的,只是有一部分……”

  

李伟才一听,就道:“就是个别同志的意见,我们也得重视嘛,你讲讲看,要实事求是讲!”

  

陈忠华就道:“经过新一轮工资调整之后,吴南镇的领导干部就存在两种工资标准,这……”

  

陈忠华说到这里,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来讲,他做梦也没有料到高新园区会来这么一手,工资标准说调就调,而且一下还比吴南镇原来的工资标准高出一大截。最无耻的就是这个李伟才,前几天让人到吴南镇贴了关于工资标准调整的公示布告,上面清清楚楚写了每个人的工资待遇标准。吴南镇所有干部的工资待遇,仍旧按照荣城的标准来,而陈忠华、王爱民几位领导班子的成员,却是按照高薪园区的新标准来,这摆明着就是在故意恶心陈忠华等人。

  

这一下,吴南镇就翻了天,所有人都不干了,当初陈忠华鼓动大家去闹事,说得天花乱坠,是要为大家争取福利的,可结果呢,这帮当领导的,自个演了红脸,然后一个个像没事人一样,都拿了高新标准的工资,可怜大家冒着不惜得罪未来领导的风险,把白脸唱尽了,最后却是这么一个下场。

  

当初是当初,但现在再看,大家都觉得自己是被陈忠华给坑了。记得当时高新园区的领导就建议暂时两年待遇不变,是陈忠华这个王八蛋,非要五年的,这下把大家给害惨了!

郭局长的烦恼

  

第二天,经过重新修正的新工资标准,又贴到了吴南镇镇政府大院的公告栏上,进行公示。

  

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但吴南镇领导班子的成员,都躲在各自的办公室没有出来。

  

王爱民敲开陈忠华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陈忠华脸色黑得吓人,坐在办公椅里胸膛不住起伏,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陈书记,你看这事现在怎么办?”王爱民一脸愁容,也不等陈忠华吩咐,就自己找地方坐下。

  

陈忠华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了,他终于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是怎样一种感觉了,这个李伟才太可恶了,竟然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两张公示,就把自己在吴南镇的威信给彻底打翻在地了,搞得自己现在里外都不是人。

  

站起身来,陈忠华走到窗户边,看了看楼下的那一群人,不禁恨恨一拳砸在窗沿上,道:“他们这么搞,能有什么好处!”

  

陈忠华就是不明白,你李伟才针对我陈忠华也就算了,但你现在这么搞,可以说是也得罪了吴南镇所有的干部,就算要成立新区,工作不还得这些人来做嘛!得罪这些人,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王爱民张开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我刚刚得到下吴村的汇报,说是李伟才一大早到了下吴村!”

  

陈忠华回头看着王爱民,不知道王爱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李伟才一大早去下吴村要干什么,总不能是强拆,他敢强拆,就别怪自己把事闹大。

  

王爱民接着说道:“小吴山新区出了项新政策,要对辖区内所有长寿老人进行重奖,李伟才今天过去,就是去宣布这件事情的,百岁以上十万,九十岁以上四万,下吴村符合条件的,也有十来个。”

  

陈忠华“啊”了一声,这件事好突然啊,完全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不过他一琢磨,就知道李伟才的意图了,这是以利诱之,要让菜农主动拆掉大棚,想到这里,陈忠华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是拿我们的钱,在收买人心!”

  

王爱民岂能不知道这笔钱的来历,吴南吴北两镇这样发下去,至少得派出七八百万,这笔钱,不刚好就是从吴南镇抄走的那笔钱嘛。但不得不说,李伟才这一招实在是高,不仅征地的难度会大大减低,而且会取得两镇老百姓极大的信任,这才是李伟才敢于得罪和惩戒吴南镇干部的底气所在,离了你张屠户,老子我照样吃肉!

  

这个时候,吴南镇的干部谁敢再闹事,你再闹事,那就是和老百姓作对了,等着领钱的人多了去。

  

“听说下一步,还要覆盖九十岁以下的老人!”王爱民又道。

  

陈忠华就道:“他这是昏了头,他哪来的这笔钱!”

  

王爱民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至少这件事他自己是解决不了的,如果要覆盖小吴山两个镇所有的老人,就算每月每位老人只发一百块钱,一年下来,也有千万之巨了,要知道吴南吴北两镇之前的财政收入,加起来才两百万,维持正常运转都勉勉强强,如果没有上级拨款,立即都得破产关门,哪来这笔钱来覆盖养老。

  

有的事情,并不是自己不愿意做,而是根本没有能力做这件事的,甚至想都不敢想。也不知道李伟才和曾毅是不是得了脑膜炎,竟然要碰这件事情。

  

陈忠华在窗前来回踱了几个圈,道:“等一会,我再去找常主任商量一下,看看接下来怎么办!”

  

王爱民张开嘴,想劝两句,最后一想,又放弃了,他心道陈忠华为什么就不明白呢,吴南镇早已丧失了跟高新园区谈判的底牌,现在长寿奖励一实行,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站在了高新园区那一边,再耗下去,自己这帮人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陈书记,那我到下吴村去看看?”王爱民说到。

  

陈忠华心烦意乱,也懒得说什么,就道:“好,你去看看,把情况摸清楚!”

  

王爱民转身出了门,心里就下定决心,不管陈忠华怎么考虑,自己这次必须做出个正确的抉择了,小胳膊永远是拧不过大粗腿的!

  

上午曾毅去省里开会,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南云医学院的,南云医学院的领导班子、以及医学院筹建委员会的人,都被要求全部到齐。

  

会议上宣布了南云医学院的院长一职的任命,不是邵海波,主要还是因为邵海波的资历太浅了,之前也没有管理高等院校的经验,加上年龄难以服众,所以最后关头还是被刷下来了。

  

担任南云医学院院长一职的,是原荣城医科大学的一位副校长,叫做张东培,今年五十二岁,年富力强,负担起了南云医学院前期建设的重任。

  

这件事事先早有消息,所以谁都不意外,等宣布了这一任命,张东培发表了就职演讲,会议就算结束了。

  

出了会议室,曾毅和郭鹏辉一起往外走,一边不住交谈。

  

“郭局!”曾毅看着郭鹏辉,问道:“最近工作不怎么顺利?我看你的气色可不太好啊!”

  

郭鹏辉苦笑一声,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医院,都能省一台CT设备了,你这眼睛一照,就什么情况都清楚了!”

  

曾毅呵呵笑了两声,道:“说说,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一点私事罢了!”郭鹏辉叹了口气,道:“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的那边,也是一大摊子事,随便一件,都比我这个大了无数倍!”

  

“是小敏惹你生气了?”曾毅问到,郭鹏辉有个女儿,叫做郭晓敏,刚刚大学毕业。

  

郭鹏辉被说着了,无奈道:“女大不由爹啊!”

  

曾毅正要问到底是什么事呢,就看张东培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老远抬起手打招呼,热情道:“郭局长、曾主任,两位请留步!”

  

两人只好站在那里,笑呵呵地等着张东培过来。

  

“郭局长,曾主任,中午要是不忙的话,就请赏个脸,午饭我来请!”

  

张东培发出邀请,他既然是南云医学院的院长了,就非常清楚南云医学院的内幕了,这所院校,从建设经费,到各种软措施,再到尖端人才的引进,可以说都是曾毅一个人给争取到的。自己谁都可以轻视,唯独不能小看这个曾毅,否则就算自己坐上院长的位置,怕是也难以长久。

  

别的不讲,医学院的研究经费,很大一部分都掌握在捐赠人的手里,这些人可不会因为自己是院长,就买自己的帐,还得曾毅给帮忙,有了经费,医学院就能出成果;戴维医学基金许诺的各种条件,以及国际交流名额,曾毅也有很大的发言权。就算不看这些,医学院建在白阳市高新园区的地界上,不跟曾毅这位高新园区的一把手打好关系,纯粹是自找难堪。

  

郭鹏辉和曾毅对视一眼,道:“这饭哪能让张院长来请呢,应该是我们为你庆贺才对嘛!”

  

张东培笑着摆手,一脸地谦逊,连连说道:“我请,我请!南云医学院的事情,一直都是筹建委员会在运作,两位作为筹委的主要负责人,劳苦功高,很多事情我还要向两位请教呢,还请两位不吝赐教啊!”

  

“张院长实在是太客气了!”郭鹏辉笑着,道:“就算你不讲,我们也会全力做好工作的移交。”

  

张东培今天刚刚荣升医学院院长,又是主动邀请,两人不好推辞,反正也到用午饭的点了,就痛快答应了张东培的要求,出去找了个熟悉的饭店。

  

饭桌上,张东培谈了谈自己对南云医学院的一些看法,不可否认,医院的队伍建设、人才培养上,还是非常有想法的,这很符合他的经历。

  

“其实,医院的邵副院长,来担任南云医学院的院长,是最合适的!”张东培谈完自己的看法,突然这么讲到,他知道,邵海波是曾毅的师兄,是这次争夺院长之位的最有力人选,但败在了太年轻。

  

曾毅呵呵笑了笑,不太明白张东培这话是真心真意,还是虚情假意。

  

张东培就道:“南云医学院作为一所新的高等院校,需要走出一条新的路子来,而我本人年纪大了,观点落伍陈旧,而且思想也有点保守了,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在这一点,邵院长就比我强,而且邵院长在中西医方面,都很有建树,而我只懂得西医。只是上级信得过,我不做也得做了,但心里很惶恐啊!”

  

曾毅就知道张东培是什么意思了,大概是怕自己会因为邵师兄的落败,从而在医学院的运作上制造障碍。

  

郭鹏辉心道张东培多虑,凡是跟曾毅接触过的人,就都知道曾毅从来都不是一个因私废公、小肚鸡肠的人,他道:“我倒不这么认为,上级这么决定,必然是有全面的考虑。远的不讲,就说曾毅同志,他以前是从事中医的,现在去搞经济,照样也做得很好嘛!”

  

曾毅笑了笑,道:“在其位,谋其政,我知道自己的水平,所以从来都不敢懈怠,这才取得了一点点的成绩!”

  

张东培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只要“在其位,谋其政”,曾毅并不反对任何人来担任医学院的院长一职,他道:“曾主任取得的成绩,可不是一点点啊,我在荣城医大,就多次听说过白阳高新园区的事情,只是没有见过曾主任本人。说实话,今天在会场看到曾主任,我吓了一跳,当年我在曾主任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只是给主治大夫做做下手,递一递手术刀呢。”

  

郭鹏辉此时也笑了起来,道:“我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的年轻人,能像曾主任这样踏踏实实搞工作的,实在太少了!”张东培叹了口气。

  

“再这么夸下去,这饭我都不好意思吃了呢!”曾毅呵呵笑了一声。

  

郭鹏辉就转了个话题,问道:“张院长,家里有几个孩子?”

  

“一个就够我头疼了!”张东培提起这个,眉头就微皱,苦笑道:“我家那个小子,说起来比曾主任还大呢,可太不懂事了,工作上拈轻怕重,这也不愿意干,那也不愿意干,最后还说自己是怀才不遇,埋怨上级不够重视他,你说气人不气人!”

  

郭鹏辉叹了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是个闺女,但也不省心!”

  

曾毅看郭鹏辉这个样子,就想起了之前没问的问题,只是张东培在场,他不好问。

  

等吃完饭张东培离开,曾毅跟郭鹏辉上了车,就问道:“郭局,小敏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惹你生气了,我觉得她不会!”

  

郭鹏辉觉得曾毅也不是外人,就摇头道:“倒不是小敏惹我生气,是小敏找的那个对象!”

  

“怎么回事?你讲讲看!”曾毅就问到。

  

话匣子既然打开了,郭鹏辉索性就把自己这几天肚里憋的气,全都讲了出来。

  

郭晓敏上大学的时候,谈了个对象,家里并没有什么背景,是做建材生意的,代理了几个家具、洁具的牌子,赶上房地产业景气,生意还不错,赚了一些钱,但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对于这件事,郭鹏辉起初是不同意的,他想让自己闺女找个体制内的,最后实在拗不过,只好勉强同意。现在郭晓敏也毕业了,郭鹏辉就想着把女儿的婚事办了,于是前几天,双方的家长就见了一面。

  

只是这一面,把郭鹏辉气得不轻。郭鹏辉要嫁闺女,自然要先看清楚对方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放心,所以见面的时候,他就说自己只是一个小科长,没什么实权,就是办公室擦擦桌子,给领导跑跑腿。

  

结果对方的父母一听,底气立刻就来了,当场把郭鹏辉一番冷嘲热讽,说郭鹏辉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才能混了个科长呢;再是炫耀自己家里条件多好,意思就是你闺女能找我儿子这样的,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最后还提了结婚的条件,要郭鹏辉准备一套房子当嫁妆,理由是你闺女嫁过去可以享一辈子的福,要套房子并不过分。

  

郭鹏辉堂堂保健局的局长,副厅级干部,被一个小商人挤兑成那样,还有什么脸面可谈,那次见面,也就不欢而散了。这几天郭鹏辉只要想起对方父母的哪一副嘴脸,他就气得肝疼。

  

曾毅听完,就道:“那边看起来不怎么同意这门婚事啊?”对方既然很有钱,却又让郭鹏辉准备房子,明显就是故意为难,要让郭鹏辉知难而退啊。

  

郭鹏辉就闷声道:“人家嫌咱这个科长小,想给自己儿子找个局长家的!”

  

曾毅就无奈笑着摇头,心道郭鹏辉这又是何必呢,好端端非要去试探一下,这一试反而试出麻烦来了,你自己就是位局长嘛,对方还到哪里去找,他道:“那郭局现在是什么打算的?”

  

郭鹏辉重重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着,小敏现在是死心认准了对方。其实她找的那个小伙子,人品倒是不错,否则我也不能同意。可他的父母太势力了,我怕小敏嫁过去会受气啊。你说,我还能在位子上坐几年?”

  

曾毅心道自己倒是把问题给看简单了,天下父母为了儿女,可以说是操碎心了,郭鹏辉想得确实比自己要远。对方父母要真是趋炎附势的性子,就算郭鹏辉现在挑破身份,对方能够安分几年,可等郭鹏辉到点退休,难保对方不会旧病重犯啊,那时候郭鹏辉可就拿对方无可奈何了。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郭鹏辉自己受了羞辱,还得为女儿继续考虑。

  

想了一下,曾毅道:“这件事情其实也很好办!”

  

郭鹏辉眼睛一亮,道:“你有好的办法?”

  

“对方是让你准备房子?”曾毅问到。

  

郭鹏辉道:“房子倒是现成的,刚分的房,还没来得及装修,原本就是专门为小敏婚事准备的。”

  

“那就成了,你通知对方来看房!”曾毅笑着道。

  

郭鹏辉有些犹豫,道:“曾毅,我现在够头疼了,你可别把事情再给弄复杂了!一边是势利眼的亲家,一边是小儿女们的请求,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对付这种趋时附势的小商人,我有经验,保证见效!”曾毅笑呵呵说到,看起来很有把握。

  

郭鹏辉思揣片刻,心道最坏的结果就是婚事黄掉,反正自己一开始也就不怎么请愿,倒不如让曾毅治治对方,这小子出了名的主意多。他问道:“就现在吗?”

  

“就现在!”曾毅说着,就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道:“我下午还约了人谈事情,咱们争取尽快搞定!”

  

郭鹏辉也就没办法了,拿出电话,拨给对方的父母,让他们过来看房,结果这个电话,又让郭鹏辉生了一肚子气。对方一听看房子,先是怀疑,似乎觉得郭鹏辉没有可能拿出这套房子,然后又是洋洋得意,说自己家里有好几套房子。

  

曾毅无奈摇头,难怪郭鹏辉只能生闷气,碰到这样的极品亲家,他根本是秀才遇上兵,没办法讲理。

  

等郭鹏辉放下电话,曾毅拿起电话打给徐力,向他吩咐了几句。

矫正器

  

车子很快到了地方,是一个叫做青竹园的小区,里面有三十多栋楼,算是个很大的小区了。到了17号楼前,郭鹏辉和曾毅下了车,站在楼前的阴凉处聊天。

  

严格来说,青竹园小区算是经适房,不过这里面的住户,却大部分都是省里各个机关的人员,这个现象在各地都很普遍,经适房真正流入大众手里的,少之又少。郭鹏辉的爱人在省水利厅上班,今年青竹园小区建成后,水利厅出资购买了其中的一栋,作为单位职工的福利房,按照级别,郭鹏辉的爱人在这里分到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

  

两人在楼下站了有半个小时,徐力赶过来了,身后还跟了一辆皮卡车。

  

“搬下来!”

  

徐力指挥着皮卡车上的工人从车厢中搬下一个很大的木头箱子,看起来里面的东西非常沉重,两个人一起抬,还显得有些吃力。

  

郭鹏辉看着这个大木头箱子,问道:“曾毅,这是……”

  

“这是视力矫正器,专治势利眼的!”曾毅呵呵笑着,向郭鹏辉要来房子的钥匙,就递给徐力,道:“先抬上去!”

  

徐力点点头,接过钥匙,就领着工人把箱子抬了进去。

  

郭鹏辉看着箱子进去,还是一脑门问号呢,拽住曾毅问道:“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多少给我透个底啊!”

  

曾毅就凑近一些,对郭鹏辉讲了几句,随后就看道郭鹏辉脸上有云开雾散的感觉,他嘿嘿地笑,但并不说话,只是脸上的意思很明显:你小子真行!

  

又过了二三十分钟,一辆丰田路霸开了过来,驾驶位有人伸出手,朝这边挥了挥,然后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哎呀,老郭,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一位跟郭鹏辉岁数差不多的中年人,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一甩手上的金表,然后抓起个手包走了过来。

  

郭鹏辉极度不愿意见到人,但还是强忍着打了个招呼,“没事,我们刚到!”

  

“主要是这车子动力不行,太耽误事!”又有个中年妇女走了下来,笑道:“不过老郭你放心,等你家小敏和我家小豪结婚的时候,我们给他们准备一辆奔驰跑车。”

  

开着越野车,竟然还说动力不行,曾毅真是哭笑不得,恍惚间,就像是又看到了过年回老家时遇到的那个罗国坚,可惜这两人的派头,甚至还不如罗国坚呢。

  

两人过来跟郭鹏辉打过招呼,连看都不带看曾毅一眼的,郭鹏辉只是个科长,这个人顶多就是科员,卫生厅的科员能有什么出息。

  

“老郭,这楼是不是有些太低了?”中年美妇问到,“有没有电梯啊?”

  

“没有!”郭鹏辉哼了一声,道:“这是经济适用房!”

  

“没有电梯啊,那爬楼可是很累的!”中年美妇就有些不怎么乐意,这房子跟她想象得有些差距。

  

郭鹏辉实在懒得说什么了,直接一转身,就在前面带路,进了楼道。

  

“没有电梯也可以,毕竟是年轻人住嘛,怕个楼梯也没什么,但房子的面积一定要大,低于一百怎么能住人呢,太紧张了!”金表中年倒是一副大度的样子,边上楼梯边道:“再说了,房子太小,也配不上咱们两家的身份,尤其是配不上郭科……”

  

放在就在二楼,几步就到了,金表中年正说得起劲,等推开房门一看,当时就有些意外,这房子似乎有点……有点大。

  

“老郭,这房子多大?”中年美妇问到。

  

“一百六!”郭鹏辉闷声说到。

  

那两人一听,就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一个小科长,都能贪下这么多钱买大房子,看来自己当时提的条件,太仁慈了,应该狠狠宰一笔才对!虽然他们觉得郭鹏辉的科长小了点,但郭鹏辉既然愿意赠送这么大一套房子,他们觉得也能接受,就是让儿子受委屈了。

  

两人此时看到客厅的中央放了个木头箱子,旁边还站了三个孔武有力的人,于是问道:“老郭,这是……”

  

“我前两天定了一只马桶,今天正好过来这边,就让他们送来了!”郭鹏辉淡淡说到。

  

金表中年就道:“老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说好的,装修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咱们自家就是做建材生意的,还能让你再买这些物件?家里多的是!”

  

“是,家里的东西不但好,而且高档!”美妇附和着,“你都不用花那些钱的,再说了,花钱未必能买到好货,外面的奸商可精着呢,专门坑你们这些不懂行的人!”

  

“这是闺女自己挑中的,她就喜欢这个!”郭鹏辉淡淡说着,然后看了看徐力,示意可以拆了。

  

徐力立时领着工人上前,拿出工具开始撬箱子,只听“咔嚓”一声,箱子就开了,打开外面这层木头箱子,里面是固定支架,还有大量的用于缓冲减震的泡沫,等拿掉这些,里面是一只洁白如玉的马桶。

  

既然买来了,那就是替自己省了钱,两人也不得不夸上几句,随口应付道:“这马桶不错,真不错,卖相很好,难怪小敏能看中!对了,马桶的钱还没有付,正好,就由我们来付嘛!”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表情却是带着一丝鄙夷,你一个小科长,见过什么好马桶,这马桶我一看,也就值个八九百块钱!

  

两人实在没有看出这马桶有什么特殊之处,想夸一夸,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怎么夸,最后还是那个金表中年眼睛尖,一眼看到水箱上的按钮,便道:“这个按钮挺亮堂,金灿灿的,是镀金的?”

  

他是问郭鹏辉,不料旁边的工人却开口了,道:“纯金工艺!”

  

“纯……纯金?”金表中年有些意外,凑过去仔细看了半天,最后确认这个按钮真是纯金做的,心道那这个马桶或许能值个八千块钱,也算能够接受。

  

工人又道:“不光是按钮,马桶内壁也是用纯金贴的,并且采用了特殊工艺,绝不会沾上一丝的污渍!”

  

金表中年急忙打开马桶,一看之下,当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乖乖,这真是一只低调的马桶啊,打开之后,竟然亮得晃眼。

  

中年美妇也是急忙走上前来,完全不介意这是一只马桶,脑袋凑近了进行研究,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在卫生厅擦桌子倒水的小科长,竟然能买得起这么豪华的马桶!

  

“这款产品是由意大利设计大师专门设计的,符合人体工学,人坐上去十分舒适放松;动力方面,采用的是水压和电力双动力,带暖水喷洗和烘干功能,人只需坐下上就行,剩下的工作就全部交给马桶来完成了!”工人一旁坐着介绍了,完了道:“请你们验一下货!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是不是现在就可以付款了?”

  

郭鹏辉显得很豪气,道:“不用验了,我相信你们!”

  

工人就拿出一台POS,看着那金表中年,又看了看郭鹏辉,道:“请问,是哪位付款?刷卡还是付现?”

  

金表男刚才已经把大话讲了,这时候也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很不在乎钱的模样,道:“我来付,我来付,说好我付的嘛!”

  

说完,他把手包打开晃了晃,里面既有现金,也有金卡。不过他心里直肉痛,心道郭鹏辉这明摆着就是在坑老子!什么意大利设计师,什么双动力,都是骗鬼的,反正顶多两万,超过两万,老子就绝不当这个冤大头!

  

工人很利索,道:“马桶是六万八……”

  

“就这么个东西,就值六万八?”金表中年当时发飚了,指着马通道:“不过是贴了一层金箔而已,你们就敢狮子大开口!你们的店叫什么名字,分明就是开黑店的!”

  

“太黑了!”美妇也帮着腔,转头对郭鹏辉道:“老郭,你明显就是被人坑了,这个马桶绝不能买!”

  

工人一脸诧异,心道这两人变脸也太快了,不过,自己的话还没有讲完啊,他接着道:“六万八这个价,是指美金,我计算一下换算过来是多少!”说完,从兜里掏出一计算器按了起来。

  

金表中年这次真的咬了自己的舌头,六万八,还是美金,换算下来,这只马桶岂不都赶上自己那辆路霸车了。

  

工人算好价格,在POS机上噼里啪啦输入数字,然后就递了过来。

  

“老郭,这马桶……实在不能买啊!”金表中年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打颤。

  

郭鹏辉此时极其潇洒,道:“贵是贵了点,但谁让孩子喜欢呢!”说完,拿出一张金卡,递给工人,道:“密码是六个八!”

  

那一对势利眼的夫妇,现在完全傻掉了,这出手也太阔气了,验不验一下货,几十万就刷出去了。

  

工人刷完钱,把金卡递给郭鹏辉,又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道:“这个马桶坐垫,是我们赠送的礼品,里面用西伯利亚羽绒填充,坐多久都不会腿麻!”

  

郭鹏辉接过来,看也不看,直接递给了金表中年。

  

金表中年瞧了一眼,当时就眼晕了,盒子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这个马桶坐垫的卖价是七千多块钱,这郭鹏辉疯了吗,一个马桶上的坐垫,都用这么贵的!

  

工人把屋里的填充物一收拾,就离开了。

  

郭鹏辉此时掏出房子的钥匙,道:“这是房子的钥匙,现在就交给你们了,对于装修,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按照这个马桶的标准来装!什么时候装好了,咱什么时候给孩子们办婚礼!”

  

“叮铃”一声,钥匙就掉在了金表中年的手里,他看着这只钥匙,直觉得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他被郭鹏辉刷卡的豪爽劲给惊呆了。我的天爷啊,一只马桶就几十万,要是按照这个标准,光是卫生间装下来,一辆法拉利就搭进去了,自己哪装得起啊。

  

“老……老郭,这……”金表中年回过神,就想说两句。

  

“单位还有事,我就先走了!”郭鹏辉根本不给对方讲话的机会,“装修的时候上点心,别让人把马桶给卒瓦了。”

  

金表中年想哭都哭不出来,卒瓦是肯定卒瓦不了的,但这么一个贵重的东西摆这里,又不带电子锁报警系统的,自己就怕把它给丢了,“老郭,老郭!”

  

“不用送了!”郭鹏辉说完这句,一甩袖子,出门走人了!

  

等了下了楼,郭鹏辉心里那叫一个痛快,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还是曾毅有办法啊,既狠狠治了这两个势利眼,又解决了自己的担忧,回头自己闺女嫁过去,绝对受不了气,非但不用受气,估计还得被好好供着,那两人已经被今天的事情给整懵了。

  

商人好利,两人此时怕已经在琢磨着我郭鹏辉到底能给女儿留多少遗产,为了这个遗产,他们都得把我闺女以后好好供着。

  

郭鹏辉拿出那张金卡,还给曾毅,道:“小曾,今天这个事就谢谢你了!这笔钱,我会慢慢还你的!”

  

曾毅摆了摆手,道:“马桶是我从家里搬来的,其实根本不值那么多钱!再说了,这钱不是又流到家里去了嘛!”

  

郭鹏辉被曾毅给绕晕了,他觉得曾毅这话不对,这事不是这么计算的,但一时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反而愣住了。

  

曾毅笑了笑,道:“郭局回去就等着!依我看,过不了今晚,那两人就得上家里向你赔礼道歉去了,说不定还得求你把马桶给退了呢!”

  

郭鹏辉一想,这不是没有可能啊,也就不跟曾毅客气了,道:“让他们头疼去!”

  

曾毅看看时间,道:“我跟郁离子先生约好了一会见面,商量小吴山新区规划上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快去,快去,正事要紧!”郭鹏辉摆摆手,示意曾毅快走,他的心情此时很好。

  

曾毅也不客气,告辞郭鹏辉,就登车离去。

  

车子上了滨江路,朝灵觉寺的方向驶去,郁离子跟曾毅约好了在灵觉寺见面。远远望见对岸的枕江楼,曾毅就又想着土地置换的事情,张少白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土地置换报告大军区已经同意了,但还需要总后的批准,现在就是在等总后的正式批文。

  

不过,估计问题不太大,毕竟是以少换多,而且两块土地在性质和用途上是完全一样的,都是要修建疗养院,置换完成之后,疗养院还在,而且比以前更大了,这样做,会大大减少了审核通过的难度。如果是大军区直接把枕江楼疗养院的土地卖给地方,这报告打上去,就很难讲了,毕竟总后看到的是在出售军用土地,审批的时候会非常慎重,总后又不知道你卖了地的钱做什么用途。

  

“前面堵车了!”此时徐力突然讲话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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