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猜想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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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美好总相似,世纪初的凌乱也总是雷同。

十年代成为了日历上逐渐泛黄的记忆,要不了多久,十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也会像他们的父辈一样回忆过去,带着对世界的偏见以及无法逾越的沟堑。

二一年到来的时候,我在冰天雪地的新疆,没有关于一千零一夜,或者阿凡提的任何映像,却完成了对于这个时代这个国家几近完整的地理拼图。诸如此类的印象类比,上一年度是在高速公路上从北回归线奔袭至北纬33度;再上一年度是在南部的某座海岛之上,此去经年,恍如隔世。

二零年对更多的人来说可能并不怎么样,平淡或者煎熬,但对于我来讲,利用时间的间隙丰富了许多经历,从低谷里振作起来,审视疫情折射的社情,想明白自身的问题;或是游历中国西部,迎来了而立之年的期待,将饥渴的求知欲从书本影像转向远方,这一年是充实和新知的。至于不幸变成统计数据以及获得幸存机遇的那些人们,和不幸真正损失惨重的,以及幸得保全自身又顺势勃发的人们。对于他们或者他们的社会和国家,这一年也都是里程碑式的标志。

疫情使一部分人痛苦同时也使一部分人思考,期待疫情消退后世界会去往更好的方向,犹如黑暗时代之后的弗洛伦萨。

20年的八月在西部待了一个多月,本想沿着国境线环绕西部边疆,唯独时逢疫情最盛时期的新疆未能幸临,还有些遗憾,没想到年底会再次应朋友之邀前往新疆。

事情源于我的一个意向,八月之后,我有了新年度的影片计划,一九年拍摄的短片在海外获得了一枚“最佳导演奖”的奖项,让我有了做长片的信心,毕竟在20年这样的特殊时期,好多影展都停办了,还可以取得一些奖项,如果在正常时期《WEAK》一定是可以获得更多荣誉的。做长片的勇气逐渐浮现,接下来就开展各种早期准备工作,期间有位高中同学L,听了我描绘的剧作情节,其中有关于北极场景的桥段,白茫茫一望无际的雪原景象,恰巧符合他对于乌鲁木齐天山冬季雪景的印象,又恰巧他邀约了上海的一众好友打算去乌鲁木齐当地朋友家里跨年,我便应邀与他们一同前往新疆勘景。

L的专业是编程,我们曾一起在高中时代青涩的年纪里招摇过一段时间,后来他随着经商的家人去往北京,我们在北京又再次相遇,成家后他一边在家乡创业,一边在上海当老师,相比高中时代,他的体型膨胀了很多,如今虎背熊腰。L的职业性格是统帅型,在他的朋友圈子里较有人望,和我的职业性格相辅,他对参与这部长片也有些兴趣。

去往乌鲁木齐的飞机是从上海起飞的,在到上海之前,我还路过了南京,去那里会见投资人以及一位老友,恰逢南方气温骤降,到达后的次日南京就下起了大雪,和若干年前的那一次一样,在南京遇见风雪,夜,但没有归人。

在大雪飞舞的时候我去了莫愁湖,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似乎去见过莫愁女,但不敢肯定,可能四五岁左右,也可能是由于某张照片的联想。总之,记忆里也是风雪的季节,莫愁女就那样忧伤地站立在湖心中,那一刻印象我铭记了二十多年,如今再次照进现实,不同的是这一次还有风吹铃动的声音,当记忆与现实重叠,如梦似幻。

寒潭孤影莫愁女

离开南京去往上海的当晚,西部考察队的几位同志在一起聚餐,吃了一顿徽菜。队伍里有一位搞笑担当,Dr先生,留着标志性的山羊胡,嘻哈风格的帽子耳机,穿背带裤,他是滁州人,在上海教授3D;此人脑洞极大,一肚子恶搞的点子,人生经历也堪称传奇,在后来的旅途中输出了一大半的笑点,但他的为人较为真诚,恶搞也许是种习惯,严肃起来能吓哭女同事,人都有很多面,Dr先生幽默的背后另一面是什么样,不得而知。

江原道黑帮份子DR

Mao是另一位同志,蒙古大汉一样的身板,实际上是上海人,曾是长白山某部通信兵,也就是玩摩尔斯电码的,我在学侦查的时候对摩尔斯有过了解,很感兴趣。一路上我俩交流了很多在部队的经历,入伍的时间相差了十年,有同有异,他所经历的已经是另一时代的故事了。

Mao的身高大约有一米九,但在考察团里还不算最高的,来自乌鲁木齐的小L同志,大约有一米九五,比我高了十公分,考察团的五位男性中起步都是一米八的身高,所以我们这一行人走在一起着实像是一堵墙一样,是绝佳的悍匪阵容。

实际上最高的是小L同志的弟弟,他大概有两米了,留着樱木花道式的发型,是生存环境优渥或是基因改良,让世纪末的这一代人体质爆发性地增长,总之,我的身高在这支队伍里找不到任何优越感。

小L从小在乌鲁木齐长大,在上海读的大学,今年考研,厨艺了得,性格温驯,是小C的男朋友。小C在上海读研,学习成绩优秀,性格活泼,主攻的专业是电影理论,文字功底很好,可以看出来她是很热爱电影的,尤其喜欢欧洲新浪潮时期的影片,对此我很欣慰,新浪潮这样的名词好像已被世人遗忘,除了本专业的人或者资深影迷,大多数观众都不知道影史上这个时期的存在,也没有看过或者是欣赏不了那个时代的影片。在意识形态控制的现代影片粗制烂造的洗礼下,大众的审美趣味已经沦落到粪坑里了,小C对于电影的美好向往是一股清流。可拍电影,研究电影,爱看电影是三个层面上的事情,我不懂学术,越是分的清楚,越不能班门弄斧。直白的讲,在我看来新浪潮时期是电影的黄金时代,和那个时代比起来,现代的绝大多数电影已经沦落成破铜烂铁了——这都是挑好听的说。

我们乘坐的飞机是31号上午起飞的,经过五个半小时的飞行到达了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小L在机场接机,我下飞机后的第一件事是去租了一辆车,车型是宝沃BX7两驱SUV,宝沃是德系的品牌,发动机声音很漂亮,加速的时候清脆爽快,隔着变速杆就能感受到变速齿轮在润滑液的加护下痛快地咬合在一起,除了不是四轮驱动之外,这辆车还是挺棒的。

小L开的是一辆宝马X5,经典的前脸很好看,我走完程序拿到车,便跟着小L一同去往旅程第一站,乌鲁木齐市中心的二道桥大巴扎。

二道桥大巴扎

大巴扎是维语里的集市,维族人和回族人的聚居地,这里已被现代商业化改造成为商业小吃一条街,乌市的疫情管控还没有解禁,到处都是检查站,管制很严格,连进停车场都要检查身份证和汽车后备箱。大巴扎里也是一片萧条的景象,因为疫情鲜有游客来逛,听小L说往年都会有维族姑娘在集市中跳舞,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大巴扎热闹非凡,而现如今的集市里十店九空,还坚挺着的店家也是降价出售商品,维族人不卖假货,货物的质量没话说,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羊毛制品工艺品,都是好货。商店里的维族女导购和想象中一样的漂亮,夸她一句便害羞地躲开了,可能在她们的语境里不能像汉人那么直接。

大巴扎里i玲琅满目的商品

哈萨克游牧民毡房

大巴扎的周围是各种清真寺,没有特别大型的,据说是曾有,但被拆除了,和我在嘉峪关听闻的一样,HAN人对伊斯兰世界的扩张还是保持着警惕的,这里没有佛教寺庙,维族人似乎丧失了所有有关于曾经信奉佛教的记忆。

清真白大寺

逛了一会儿空旷的大巴扎后,我们在小吃街吃了点面肺子和烤包子,便离开了那里去吃真正的大餐——海陆空,其实是鱼,烤羊和烤鸡的混搭,还有各种美味的蔬菜,六个人吃中份的也够了,份量很足。

新疆美食

架子肉-羊肋排

晚上的乌鲁木齐是真的很冷,零下20多度,闭上眼睛站一会就睁不开了,因为睫毛会结冰,那晚我们下榻在市内的一家旅店,忘记了那一夜是跨年的一夜。

如今回想起来,对于乌鲁木齐市中心的印象,是道路很窄,可能是上一个时代没有预留出道路交通的空间,到下一个时代就把两车道加人行道的公路,强行画成了三车道的缘故。这让我想起了香港的车道,也是很窄,车却开得飞快,人必须走在人行道上,不可以压马路的城市都不是很亲切。

亲眼所见的新疆,把我对于天朝的世界观拼凑完整了,由古代西域三十六国继承下来的土地,是组成中华体系的重要一环,这里结合着满蒙回藏地区围绕汉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生命体。以往我对于这个世界的想象,都是从电视,书本,宣传和听闻之中,充满了被牵引着的主观臆断。对于新疆,尤其是南疆地区,我想大部分内地同胞都觉得那是混乱之地,民族矛盾尖锐,危机四伏,实际上在若干年前,确实如此,可今时不比往昔,混乱是属于上一个时代的记忆,现在这个地方,被海量军警严防死守着,比世界上大部分地区都更安全。民族的问题在很多人眼中可能根本不是问题,如果看多了载歌载舞的综艺节目,或者其乐融融的弘扬民族团结的小作文,人们就会这么想。HAN人与少数民族通婚这么普遍,早已不分彼此了,可真实状况,只有自己去看过体会了才知道,不仅要踏到那片土地上,还要和一些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交上朋友,坦诚地谈一谈,有了耳闻目睹,结合新的认知体系,才能有客观的判断,而不是被动接受新闻宣传排泄的二手讯息。自己去看,Comeandsee。

一万米高空俯瞰广袤的新疆雪原

古代西域诸国比中原周围的边疆行省加入华夏大联盟更早更彻底,从张骞出使西域寻求大月氏的同盟,西域归附HAN以来,这里就已成为HAN的固有殖民地了,至今两千年有余,清政府曾失去过它一段时间,幸有左宗棠这样的稀世栋梁,通过稳扎稳打的堡垒战术又把它从沙俄手中收复了回来,所以新疆的名字是故土新归的意思,从吐鲁番到喀什,这特殊的边疆位置是确保HAN人腹地安稳的生命线,也是欧亚大陆各种民族交融的十字路口。

从甘肃到新疆广袤辽阔的土地之上星罗棋布着各种历史古迹,人类文明的遗址,古代西域存在过的王国何止三十六个,被历史记住的可能是那前三十六强,实际上的王国可能有数百个之多,任何美好的残酷的童话故事都有可能在这里发生。不过这里的国家和汉人的国家概念不一样,西域诸王国是希腊城邦制的,一城即一国,现代历史有明确的地图边界,古代则是以军队补给线的辐射区间划定势力范围。一个小城邦可能才有几百几千人,大的像楼兰古国也才只有数万人,这样的人口基数如何与泛滥成灾的匈奴人和HAN人相抗衡呢。于是楼兰在各种强权势力的翻弄下被折腾灭亡,小国寡民的悲惨,大概是整个西域城邦国家共同的记忆。沙漠把它们隔绝,只能条带状分布,差异性大于共性也不具备发展成具有共同意志的国家实体,佛教来了就拜佛,伊斯兰来了就信真主,蒙古人来了就突厥化,经过千百年的糅合,把希腊,巴比伦,中国,印度古文明艺术兼并起来形成了独特的犍陀罗文化,那些被沙漠掩埋的古国遗迹中隐藏着无尽的神秘和悲怆。

结合了希腊细腻写实,东方禅意和梵境的犍陀罗文化雕像

横穿西域沙漠绿洲的丝绸之路古道有三条,都是从西安走河西走廊,到嘉峪关之后有了分叉,天山北道是走哈密(伊吾)-吐鲁番(高昌王国)-乌鲁木齐(车师王国)-伊犁,到吉尔吉斯斯坦的碎叶城,唐朝败给阿拉伯帝国的恒逻斯城这一线。天山南道可以从敦煌出发,经过楼兰古国到库车(龟兹古国)-阿克苏(姑墨国)-喀什(疏勒国)再到乌兹别克斯坦的大宛国,撒马尔罕,伊朗的马什哈德,伊拉克巴格达,直到东罗马帝国的君士坦丁堡去往遥远欧洲。西域南道则是从楼兰南行经过中国最大的县若羌,到且末-民丰(精绝古国)-和田-莎车-喀什向西去往印度(身毒),波斯(安息),阿拉伯(大食),埃及或者更遥远的非洲。

不过现在看来,天山南道和西域南道都走不通了,因为楼兰古国消亡罗布泊干涸,从敦煌向西已经是生命的禁地无人区,只有天山北麓的绿洲还依旧繁华。在中世纪,如果赶上乱世,河西走廊走不通,汉地的商人就会走天空之路,穿越青藏高原抵达西域南路,或者更狠一点,拉着骡马队直接翻越喜马拉雅山脉到印度,真是千难万险也阻挡不了人类经商糊口的意志。云贵高原的商人们则可以选择走茶马古道到缅甸(骠国)、柬埔寨(真腊)、泰国(暹罗)等东南亚,南洋地区。北部的蒙古人也不是只会打家劫舍的主,他们也会通过伯利亚草原之路和西方进行贸易。商业往来,获得财富的欲望,是人类文明最直接的交流需求,最终也是商业促成了全球化,成功的改变了世界。

历史上把民族问题玩的最6的,非满清莫属,这个饱受诟病的时代,为中华贡献了广袤的领土,在清以前,那些所谓的大帝国,实际疆域或者行政权力远远达不到现在的边疆地区,比如有中华第三帝国之称的明代,一些边疆地区,可能只是藩属或加盟国。为啥只有满清能把权力触手延伸到四面八方,大概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外邦,最了解怎么解决控制外邦人的问题,而这种智慧直接被当代天朝所继承。

天朝现如今的繁荣和稳定,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决定的,那就是人口红利,人口红利不仅在经济层面体现,也在民族问题上形成绝对压制性优势,如果像土耳其人和库尔德人一样势均力敌的生活在一片地区,那光处理家务事就够他们喝一壶了,还谈什么发展,所以奥斯曼的荣光几乎不可能像天朝一样重现。CCTV和NHK在年各自拍摄过一版丝绸之路纪录片,CTV一如继往的大气磅礴,骄傲自豪,主旨宣传教育,贬斥那段新疆遭列强入侵的历史,作为文献资料来讲还行。而NHK则从细微入手,主旨是宣扬古丝路文化,也更愿意拍摄一些小人物的生活,讲诉他们的苦难历史,并且沿着古丝路,一路拍到了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高加索三国,阿拉伯半岛,伊拉克土耳其,叙利亚黎巴嫩,以色列约旦,纵贯几千公里,道尽了沿途的风土人情,充满了人性的关怀,可谓是人文纪录片中的极品,不可复制的佳作。在两千年初的那个时期我曾想象,也许中国还有那种继续停留在八九十年代生活的落后小镇,世外桃源,那里还没有被互联网侵扰,还流通着旧版人民币,可十多年后的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的地方,中华大地乡村以上地区都被手机支付占领了,没有放过一个漏网之鱼。国家电网,电信公司,城建集团所到之处吹枯拉朽所向披靡,没有一寸土地能抵抗得了现代化的威力,统一的力量或者说财富的力量指数级演化,现在是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梦想,堆砌水泥,然后变富。只要工程师想,甚至可以把观光缆车修到珠穆朗玛峰,把观光隧道建在马里亚纳海沟,还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不太喜欢而已,事情都搞成这样了,人类哪还有挑战极限的乐趣。

我曾和小L求证过,乌鲁木齐的变化是从10年左右开始的,所有有关于阿凡提时代的建筑都被推倒树立起了水泥森林,现在想要再见到中世纪的维族传统建筑可能要跑到交通不便的偏远农村。听说吐鲁番的吐峪沟古村落是一处,可惜疫情所限,没有前往。西部边境的喀什地区,我也曾和一位来自那里的维族朋友艾尼宛尔求证过,喀什的古建筑也在12年左右被拆除,只留下了噶尔古城和高台民居作为观光旅游的保留地被允许存在。

喀什噶尔百年老茶馆

其实这种世代的变化早就发生了,从六七十年代从无到有的建设时期,到八九十年代的改革开放初期,这种变化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文革消灭了大部分古代村落的遗迹,这样令人惋惜的事件如果翻阅历史又可以看到无数次,在天朝的土地上见怪不怪。至于中密度住宅区向高密度住宅的演变也是从90年代就开始了,那一时期最先拆建的是北上广深这些样板大城市,到了年北京奥运会,才波及到全国,随之而来的就是房地产兴盛的时代,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时代已经变天了。

07年我进入部队的时候,营院的大门从未关闭过,象征着开放的和驻地百姓有往来的时代,听说更早几年,营区连院墙都没有,八一节村民会和官兵一起过,后来院墙盖起来就再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了。08年的一天营院大门突然关上了,门口还放了铁刺门防,从那之后,大门也就再没开启过,后来进入部队的人,也就习以为常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大门敞开的时代,倒觉得封闭是正常的了,正是《》里描绘的忘记了过去样子的人们。这是一个鲜明的例子,社会也是一样,作为个人无力抗拒任何外在的改变,甚至都懒得缅怀一下,就只是纪录罢了。

栈道边买买提大叔请你喝咸奶茶的景象不存在了,古丽米娜把你领回自家小院给你摘葡萄跳新疆舞的画面也不存在了,巴依老爷都躺在棺材里成为化石了,在你喝茶的功夫,这些疾驰残影可能已经消失了几百年,然而你才刚刚意识到,就是这种感觉。

千禧年初的乌鲁木齐街头

东部地区变化的标志是年,西部地区可能要晚上两年,大约在年左右开始加入现代化商业化的大潮,现在都已经是年了,我建议各位想去西部看看的朋友,抓紧时间赶紧去,并不是为旅游业打广告,而是这种变化还在继续发生着,西藏的传统虽是比新疆保护的好,但去年八月的拉萨和今年八月份再去拉萨肯定又不一样了,我去的时候大昭寺八廓街还在修建,一切都会向着统一化,集体化的方向演变,统一管理就是自我阉割,直到这些地方变得和你生活的地方别无二致,那就太没意思了。而且人心也在变,早年听闻少数民族地区的人是很朴实的,现如今被商业化污染地也开始卖假货了。劣币驱逐良币,商业化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便利,但也摧毁了我们以往的生活。即使失去的传统会以另一种形式回归到世上,但是,那已经变味了。人无法踏进同一条河里,现在是人也无法回到同一片土地,甚至是家乡,只有影像才能纪录真实。

二一年元旦的中午,一行人才起床准备出发,乌鲁木齐的时区在东八区,比东六区的北京时间要晚两个小时日出,也就是上午九点半左右太阳才会升起,中午出发相当于东部的早上十点。我们先去吃了一家号称有十种包子的早餐铺,可实际上只吃到了三种。然后我们去往乌鲁木齐以东的天山天池,新疆的行政区划很有意思,有很多的飞地,即一个城市可能会被隔开两个部分,中间会插入另一个城市,比如我们要去的天池就是这样,天池在行政区划上属于昌吉回族自治州,而昌吉是被乌鲁木齐市横插一刀一分为二的,乌鲁木齐市的地形图很奇特,像一只插上鸟羽的头盔,还是漏斗型。我很好奇,这两个城市之间的过路费是怎么算的。

往天池去的路上,设有层层关卡,要查各种证件,检查人和车,我的核算检测报告当日正好满七天,只得排队做了次核酸,耽误了一些时间,到达天池已是下午两点多了。这里和全国景区的管理模式都一样,在停车场停好车,买票坐巴士上山,一是这样更环保,保护景区,二是这种套路也能为当地财政创收,被复制到全国各地各个角落。

乘坐在巴士上观看天山腹地的景象,整个世界一片白茫茫,雪覆盖了90%以上的山地,这里的山脉和喜马拉雅山脉或者唐古拉山脉还不一样,山上没有被雪覆盖的地方还是能够看到大片植被的,毕竟海拔只有两千多米,还是生机盎然的,这里是针叶林的世界,即使在秋冬季节,植被也很少会泛黄,想去看多彩的植被山地,可能要去喀纳斯,或者伯利亚林带,天山是常青植被的乐土。

天山雪乡

今年看了太多的美景,已经有点难以吸收了,但到达天池后,我还是被壮阔的景观美到了,广阔的湖面凝结了一米有余的冰层,人们可以随意地在上面走动玩耍,还有一些可供游玩的冰上项目。往远处看,有深邃的山脉做背景,视野也是极好的,神秘的山峦叠嶂,是诞生神话故事的好地方,传说中王母娘娘的居所就是在这里。

凝结的天池湖面

真实的天空,向群山方向拍就是雾蒙蒙的,反相拍就是蓝天白云

舞蹈奇才小C和DR

看着天山的地形我突然意识到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形成的原因,但纯属个人猜测没有求证过,首先是青藏高原隔绝了从印度洋上吹来的暖湿气流,然后天山又隔绝了一部分从伯利亚平原吹来的寒冷气流,帕米尔高原则阻隔了它的西部,把南疆围成一个盆地。没有冷热空气的对流就形成不了含水量多的云层,导致了这里的缺水干燥,形成了广大的沙漠地带,风生水,水也生风,是可以相互转化的,缺乏转化的活跃要素,大概就是西域和蒙古高原荒漠化的重要原因。

猜想结束,赏玩天池后,我和L,Dr,Mao四人去往马牙山,小C身体不太舒服,小L也留下来陪她。那山之所以叫马牙山,是因为山体被冰川刨蚀的像马牙一般,其实还不如说成像狗啃的一样,不过下了雪,被啃成啥样,也不得而知。哈萨克族人把这山叫做“玛依阿撒”,酥油之山的意思,据说是因为山顶有一片酥油草原,哈萨克族就是古代突厥人的直系后裔,现在也广泛分布在新疆大地上,维吾尔人则和匈奴族系没有半毛钱关系。

马牙山俯瞰天山天池

登马牙山要先坐索道,除非对自己体力超级有自信的人可以尝试徒步登山,亲测一般人攀登确实挺费劲的,而且山上太阳一下山冷热气流交替就会下雪,冬季不让登顶,只能在山腰上欣赏一下天池全景,遥远的看看浓雾里海拔米的博格达峰。自从米的珠峰大本营下来后,我对挑战高海拔地区有了自信,对海拔的四姑娘山跃跃欲试。

在马牙山上还能远远地看见乌鲁木齐市,城市上空漂浮着黄色奶油状的雾霾,城市呼吸产生的废气让人触目惊心,生活在其中若不跳出来看一看,是想象不到的。乌鲁木齐是个重工业基地,它能成为新疆首府完全是地利之便,这里不仅是新疆腹地,也是亚洲大陆的地理中心,扼守着南疆北疆互通的天山缺口,吐鲁番其实也是扼守这一缺口的要冲,去南疆的列车甚至要在吐鲁番换乘才行,但在位置上却显得没有乌鲁木齐那么通透,它的南部是大沙漠无人区。所以军事,重工业,经济都向乌鲁木齐汇集,天朝着力要把乌市打造成中亚第一大都市。现在和未来,它都还有得发展呢,从西宁和兰州都有直达乌鲁木齐的高速铁路动车组,跑完两千公里的行程只需要九个小时左右,乌鲁木齐市内城区的地铁线路也通了一条,可以方便的直达机场。

工业区的浓烟滚滚

飞机上俯瞰重工业区

年NHK录制的《关口知宏中国铁道大纪行》中,关口知宏曾带着摄像机游历过乌市和大巴扎,那个时间点恰巧的卡在了乌鲁木齐大建设时期,现代化的大商场正在堆砌钢筋水泥,如今他若再来看一看,一定也会被十多年来翻天覆地的变化震撼到,距离最近的海岸线有两千多公里的乌鲁木齐商场中,一样可以吃到沿海地带的龙虾海产,你能想象到的绝大多数品牌商品这里都能找到,维族少年的装扮和HAN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在这里,西方世界的入侵一样深入骨髓,这里的一切也都和中国别处的一切近况没有什么区别,阿凡提从耳熟能详的近代故事,变成了遥远过去的传说,在现实中再也寻找不到落脚点。

天山上的雪花瓣很纯净,是标准的分形结晶,充满了几何学的美感,地球上亿万垓秭的雪花结晶没有两瓣是完全相同的,我们在马牙山上合影留念的时候有个穿着小狮子童装的小孩,一直对着山崖下面吼叫,大概以为自己真的是一只狮子,他的妹妹小豹子则很淡定,Dr耍完宝我们便下山了。

洁净的雪花

一直学狮吼的小屁孩

晚上我们回到市里吃了顿火锅,玩一种通过语言描述猜测谁是卧底的游戏,这个组织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喝酒,晚上我们又换了一家酒店住。

第二天本计划去往天山大峡谷,因为大雪封路也没有去成,想去乌鲁木齐博物馆看一看镇馆的干尸也未遂,因为它从疫情到现在都没有开门,二零年去往青海,西藏的省级博物馆也没有一个对外开放的,实在太气人,想问候一声博物馆里拿着纳税人供奉的那些领导职工一年没有上班是不是很爽,虽然这可能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困狗

?好喝的呢

既然下着大雪哪都去不了,小L就带我们去超市买了马肉和一些当地的稀罕货回家做菜吃,小L和Dr都展露了厨艺,地道的手抓饭实在太好吃,马肉的味道介于牛肉和驴肉之间,尝一尝就行了,还是不能鼓励吃马肉的,这种奇蹄目动物如果没有人工繁殖可能已经灭绝了,吃它们太不人道,西北的牛羊肉都很棒,和东部的口感不一样,大家去了尽管吃偶蹄目的牛和羊。

超市里的维族小盆友

冰天雪地的乌市街头

午饭后大家品尝了L的生日蛋糕,之后玩起了剧本杀,这个小组织的成员很多都是通过玩剧本杀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剧本杀是他们的必玩项目,我玩过一次,还是不得要领,很快,大家就玩累了,有的还睡着了,可能是没有气氛组的缘故,或者说是没有陌生的姑娘提升大家的肾上腺激素,我明白了,去剧本杀店里花一百元体验人生,大概就是说体验和陌生异性智力交锋的快感,租来的书,看得都快,买回家的书,可能都懒得拆封,有代价有条件才能认真对待。

剧本杀无疾而终,看电影也没看成,被冰雪困住一天后去了南山牧场,沿途经过亚洲大陆地理中心,冬季天山山脉冰天雪地壮阔的自然景观呈现在眼前,和着音乐和车内发动机传来温暖气流是很舒适的感觉,我可以一直这样开到亚欧大陆的尽头。

看到远处的盛景,即使握着方向盘也忍不住拍摄一些照片,好在宝沃车已经换上了雪地轮胎,直线行驶的时候如果不是压在冰层或者雪堆上,不会有打滑的感觉,在高速公路上即使有薄薄的一层雪还是可以加速到公里/小时左右,在市内则不敢开的太快,间隔距离都要保持一个车长,即使小心翼翼,还是时不时会体验到一些刺激的时刻,比如掉头转弯,和过弯加减速的时候,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飘移和刹不住车,冰雪道路上的连环撞事件是常有发生的。因为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下开车,感受到刹车挫冰的感觉有些上头,我甚至还会在车辆稀少的路段,过弯故意减速制造飘移感。不过还是得提醒各位车友,制造这种感觉一定要选择足够宽阔得路段,两车道就算了,因为我亲身体验了一把在两车道上飘移的“小惊险”。

那是在去往南山牧场白杨沟的一段岔道口,右行上坡的时候我停车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以大约20km/h的速度爬坡,到转向的时候我踩了一脚制动踏板,两驱车的车后轮果然甩尾了,可是这时候前轮已经无法控制方向,当我踩死制动踏板,两个前轮还是一路挫冰直到跌进了道边的排水沟里,附着冰雪的道路极滑,两驱车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爬上来,但只要有一辆车从车尾借力一拉,一定就能很轻松的把两个前轮从排水沟里拉上来,我打开后备箱,装上车尾部的拖车钩(所有拖车钩都是反丝的,左紧右松),在路边等了几分钟。幸运的是刚好有一位维族大叔开着道路救援车碰巧经过,没费什么劲就帮我把车给拉了出来,真诚地谢过维族大叔后我们才继续赶路。

租来的车有一个好处,如果买了尊享服务,出了交通事故的话,驾车人是可以免责的,这次微型事故甚至都没能达到出事故认定书的程度,只是撞坏了一点前保险杠,拍了几张照片上传出险就可以了。不过以后冰雪道路上开车还是不能浪,尤其是开着两驱车的时候,一旦打滑了,方向是真的控制不了。

到达了白杨沟,大部分人选择了骑马上山,我和Mao则选择了步行。

白杨沟峡谷

被维族大妈热情拥抱表示不满的DR

路上我和Mao聊到他在长白山的一些经历,长白山脉的冬季大概和天山山脉的冬季是很像的,而且都有一个天池,不过长白山天池是火山湖,天山天池是冰川湖。天山大概会显得温驯一点。Mao服役的那所雷达站让我想到了《三体》里的红岸基地,他那个时代的部队已经比我经历的时代进步了很多,中国的大步迈进是全方位的,可怜的只有那些被时代耗尽青春后的老人们。

若干年后的史记官会把这个时代和文景、开元之治,汉武唐宗的功勋记录在一起相提并论,歌颂一遍又一遍,但宏大的历史观是从不关心个人的命运,历史只是一堆数据和帝王家族的运动。

DR清晰的表达过,电影完成后都会署名某某导演作品,但一部影片怎可能是导演一个人完成的呢。布莱希特在《一个工人读历史的问题》诗中写道,七个城门的底比斯是谁建造的,国王的名字刻在石碑上,是他搬运了石块吗?我有一部分的同意,但这个问题很太极。

南山牧场废弃的伊斯兰酒店

冻结溪流的肖陶扩

现在市面上把爱国主义当商品贩卖的那些低能的热情,以及创造和推销各种廉价优越感的媒体,它们到底是真的低能还是在利用大众的无知攫取利益呢,绝对是后者吧。

悬挂着各种狗头招牌的专家,到处鼓吹着国学,和所谓的文艺复兴,不过是把奇技淫巧又从棺材板子里搬出来晒太阳哄骗人而已,天朝历史上鲜有哲科思维的生存空间,儒家思想则是纯粹的实用主义,至于文艺复兴,主要标志是把文艺回归到个人和人性身上,现在搞的文艺复兴哪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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